“今天的晚会至此圆满结束,请大家忘记今晚的不愉快,铭记它给我们带来的感动与深省,明年再见。”主持人暖场,娄斯年趁乱扶着摇摇欲坠的钱影儿下台,娄玉宸猛地蹿进后台,一脸着急地在旁边塞给她一根棒棒糖。
“姐,下次再有这样的人欺负你,我帮你揍得她满地找牙,乖了,咱们吃颗糖,别气了。”娄玉宸说。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漾开,钱影儿冰凉的身体有了丝丝暖意,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兄弟俩,以及他们身后一脸担忧的小组成员们。
“谢谢大家帮我还那么的信任我,我……”她想笑一笑让大家安心,无奈唇角似挂了秤砣怎样也扯不开,她只能捂住脸,闷闷道,“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对不起。”
心里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太没用了,不想让大家看到懦弱的自己。
“走吧走吧,大家都别围着她了,让她静一静。”訾小雨招呼大家一齐出去,娄斯年拽着依依不舍的弟弟,嘱咐道,“我先把玉宸送回家,你就在这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訾小雨把门带上,空旷的房间只剩钱影儿一人独坐中间,旁边码着一个奖杯,金灿灿的发着森冷的寒气,那未处理的被毁掉的道具还堆在角落,一眼望去,孤寂潦倒,满目疮痍,哪里有胜利的喜气?
**
李双双夫妇和钱檀一起向钱影儿道别,被訾小雨拦在了外面,几人旁观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知道她难受,亦不再打扰,便在门外说了几句话,让訾小雨转告给她。
何大杰是个糙老爷们,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摸着并不存在的络腮胡子,嗓门超大地说:“我以为这小姑娘只会演戏,没想到这剧本也是她写的,厉害啊,又会写又会演,还会编排,这让我们这些边缘人士怎么活?”
李双双锤了他几下让他少丢人,而后非常感慨地对訾小雨说:“你跟她说,在这个圈子里,爱情和友情来之不易,很多时候你会身不由己,你也没有选择,希望你能在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失去的时候也不要怅然若失,因为这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生百态,你每走一步都是踏在刀尖尖上。”
钱檀则欲言又止地留下一个剧本,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钱影儿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訾小雨推门进来,背轻轻倚在墙上,问:“你都听到了?”
钱影儿黯然点头。
“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你该庆幸的是,为时不晚。”訾小雨说完,喃喃自语,“不像我……早已是定局。”
她最后的那句话钱影儿没听清,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样的荒凉让她恐惧,她突然很想,很想有个人能陪陪她,但有谁呢?
……
钱影儿是最后走的,吴玚扔给她一把钥匙,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夏图儒等人看见他独自一人出来,煞是奇怪地探了探他额头:“老大你莫不是有毛病?这么晚将小姐姐独自一人扔在这不管,脑袋秀逗了?”
白简冬风流倜傥地甩了甩头毛,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攻克一个女孩子的最佳时机,就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遵循‘快准狠’的绝对法则,不要犹豫,该出手时就出手。”
张开特暴躁地踹开脚下的石头,满脸嫌弃:“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我瞧不起你。”
吴玚烦不胜烦,往前一脚重过一脚地踩着未化的积雪,像是要把那股情绪一股脑发泄出去。
“得得得,你们还有完没完?我本来打算请你们吃宵夜的,看你们有力气说这么多话,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一伙人眼睛噌地一亮,抱住吴玚大腿,一个比一个狗腿。
“老大,我们错了!”
“我没劲儿,腿软脚软腰软,你以后可以叫我软绵绵,咱们去吃宵夜吧啊!”
“老大,你看我就是个酱油,没啥存在感,你就当我说的话是个屁,放了成吗?”
一伙人簇拥着离去,吴玚抬眼望了望天,哎,又下雪了。
**
娄斯年来的时候,身披风霜,只说了一句“不是要我给你唱首歌吗?”便将她拖到了仅剩一架钢琴的舞台上。
他手指放在琴键上,清了清喉咙,冲钢琴后小学生坐姿的钱影儿微微一笑。
玛丽有只小羊羔
小羊羔小羊羔
玛丽有只小羊羔
啊雪白绒毛
不管玛丽到哪里到哪里
到哪里羊羔总要跟着她
啊总要跟着她
一天玛丽到学校到学校
到学校羊羔跟在她后面
呀跟在她后面
惹得同学哈哈笑哈哈笑
哈哈笑羊羔怎能进学校
啊怎能进学校
——《玛丽有只小羊羔》
钱影儿本来要哭的,被他这么一逗破涕为笑:“你用一首儿歌就想哄我做你的歌迷,你也太不慎重了吧,我可是会脱粉回踩的。”
娄斯年又是微微一笑,轻快的节奏响起,他温润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她心坎上。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醉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幻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拄着杖
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走向余晖
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
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吞没我俩
在回家的路上
澎湖湾澎湖湾
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还有一位老船长
——《外婆的澎湖湾》
他为她构建了一座乌托邦。
城里有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有她,还有他。
娄斯年的手指在琴键上飞速移动,心中无声地诉说:给你唱儿歌,并不是说你幼稚,而是我希望,有生之年,你能像孩子一样活着,不用忌惮眼泪,肆意高歌,放声大笑。
希望你能听到,我的良苦用心。
一曲罢,钱影儿已潸然泪下,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两道小小的身影,因为怕被骂而窝在树洞里背靠背呼呼大睡。
一转眼,孩提时的童真不见,俏丽的女孩子嘴角讥诮,说友谊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转身离去,连一句再见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