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跟进来,对这情况见惯不怪,自家这个艺人奇怪得很,地盘意识极强,不管是谁,碰了他的东西都得翻脸。
她吐了一口烟,意味不明地说:“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踏进你的地盘。”
“慧姐不是女人么?”娄斯年神色平淡地将尚未收拾的碗盘碟子一一堆到洗碗池,冷掉的烤翅依然色泽诱人,那姑娘小巧清秀的脸庞再度浮现,萦绕脑海挥之不去,他顿了顿,终是没把它倒掉。
“如果不是工作,你能让我进你的门?别开玩笑了。”米小慧吐槽完敛起笑意,将一沓新闻稿扔他面前,“我不是来对你说教的,你要和谁玩,我管不着,麻烦你把屁股擦干净。”
娄斯年迅速看了一遍,报纸上将他和钱影儿的关系描写得不堪入目。
这是什么时候被拍的?
那种被人监视的恶心感又浮上来了。
娄斯年只觉得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想吐的冲动不停袭来。
身为公众人物,他有暴露隐私以及牺牲自由的觉悟,可是这都不够,那无处不在的狗仔和私生饭,让他必须在连轴转的工作之余,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战斗,这种踩在刀尖战战兢兢的紧绷感,还有见缝插针的舆论尖刀……
这种种行为,令人窒息。
现在还牵扯到了无辜的人,这个女生很可能因为虚假新闻被人肉、被扒皮……这些仅仅是因为自己身为公众人物。
“她只是……”娄斯年还未说完就被米小慧打断了,“你怜悯她?黑暗丛林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谓的同情心,你都自身难保了,想想你自己吧。”
娄斯年抿唇,径自开了瓶冰啤,咕噜噜喝掉大半。
“都快一年了,你还没对自己的处境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么?”米小慧最讨厌他这个样子,不与人沟通,高兴不告诉你,生气也不告诉你,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不该做的一律不配合,极其自我。
这种人是不适合走艺人这条道的,再有才华都会被埋没。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行事作风,你也可以尝试联系其他经纪人,看有没有人敢要你。”
米小慧料准了娄斯年不会另投他人麾下,他一进公司就被老板全权委托给她,郭师洁生孩子去了,整个公司就她一个拿得出手的金牌经纪人,谁要是接手娄斯年就是公然与她和老板对着干,没有人敢干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事。
在合约期满之前,他要不就乖乖听话当一颗摇钱树,大红大紫指日可待,要不就洗洗冷宫里呆着,永无出头之日。
娄斯年当然也是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的,米小慧是公司现有资源最好的经纪人,可她的资源怎么来的?全靠压榨艺人,私下做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在公司里更是横冲直撞,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米小慧:“网上评论看了吗?”
娄斯年:“嗯。”
米小慧:“什么想法?”
娄斯年:“没想法。”
米小慧大怒。
“你综艺感差,我帮你接音综,节目组让你把票投给7号你不听,偏要坚持什么音乐好不好,有没有特点,有没有艺术性,在这个流量当道的粉丝经济时代,你这不是钻牛角尖吗?”
“现在整个节目你的部分被后期剪辑得完全不能看,观众不会去深究你黑的白的,你这倔牛一样的脾气能不能改改?出道至今苦头吃的还不够?”
“为了帮你蹭曝光率,我低三下四求了卓台长几天才把你硬塞进那档当红真人秀,你全程没存在感给间谍当绿叶,镜头都被剪没了,现在又得罪了业界大佬,你等着凉凉吧。”
说真的,你是我带过的最难带的艺人,你今天给我一句敞亮话,想不想红?”
娄斯年犹豫片刻,微微蹙眉道:“我的音乐……”
“现在没人关注你的业务能力好不好,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红?”米小慧气得头疼,扶着桌子才站稳身子。
娄斯年眉头皱得死死的:“那卓台长……是个男人。”
米小慧将烟掐灭不以为然:“你以为是人他都愿意潜吗?人家愿意潜你,是你的造化更是机会,等你没价值了,你想让人潜,人都不一定看得上。”
娄斯年依旧没说话,他知道米小慧的话很毒,但却是事实,公司里好些艺人都选择了走捷径。
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资源,这很公平。
米小慧觉得他似乎听进去了,缓了口气,用短信编辑了一个地址给他发过去,说:“造型师一会儿过来,你弄好看点,晚上我来接你。”
她走后,娄斯年沉默地走至钢琴边,将右手搭在琴键上,按了几下发现心烦意乱,根本弹不下去,旋身一拳砸在墙壁上,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地顺着指间坠落在地。
成全梦想一定要有所牺牲吗?甚至放弃道德底线,戴上虚伪的面具,欺骗所有人,包括自己。
乖乖做一个听话的傀儡,那真是他想要的生活么?
梦想与现实难道只能背道而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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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过后,空气夹杂着腥咸的泥草味,不再热乎乎的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钱影儿沿着街道走了很久很久,昨晚那场暴雨来势汹汹,有折了的树杈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环卫工人和警务人员正在进行紧急疏通。
断了的树杈尚有人收拾善后,自己难道真要像垃圾一样被遗弃在这座城市吗?
摆在眼前的通途有两条,一条是父母口中的“康庄大道”,回去碌碌无为地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工作,日复一日的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另一条……
她从不曾放弃希望,她努力过,她也以为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她忽视了世俗的险恶,将自己的形象定义得过于高大。
她这一只蜉蝣,离了父母家庭,好像真的没办法好好生活。
不愿妥协,她不想为此把头低下。
可她还有筹码吗?该怎样做?
她一件一件翻着包里的物品,一遍一遍地寻找最后的可能性。
最后指尖停在两个剧本上。
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翻盘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