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轩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她衣着,钱影儿脸一红,暗戳戳地想他果真心思剔透,如若这会儿他没来找她,兴许,她一辈子不会为他打开朋友那扇门。
那支录音笔她研究过,不过是支普通的圆珠笔,哪有什么录音设备,那都是唬弄徐监制帮她解围扯的谎。
“谢谢你,替我解围。”她说完,略苦恼地看了看屋内,又咬唇犹豫不决,怎么着都是他仗义相助,她不请人进屋坐坐聊表谢意好像都挺过意不去,可是都这么晚了,她和褚文轩都算是公众人物,若是被人看到或者狗仔跟拍,怎么都不好解释的。
褚文轩眸光转了转,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个很绅士的姿势缓缓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在这个位置,挺好的。”
钱影儿探头看了看,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在走廊拐角处,视野宽阔,正对大路,即便有人看到,也没什么叫人误会的地方。
唔,他想的还挺深。她心想。
“我记得,你是有主的。”他蓦地补了一句。
“……嗯。”钱影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跟一个不怎么熟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聊自个儿的男朋友……这怎么看都很奇怪的好吧。
但不应声,总显得没有礼貌,尤其是这人不久前还有恩与你。
于是她扬了扬手中的马克杯:“不敢进来的话,喝杯咖啡总可以吧?不过,我只有速溶的哦。”
晚秋时分,夜里更深露重,远处萦绕着淡淡薄雾,风轻轻吹散雾霭,撩开窗棂,钱影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北方的城市,晚上还是那么冷啊。
褚文轩只穿了件卫衣,鼻头冻得有点儿红,但他没有走的意思,钱影儿怕他给冻病了,主动续上咖啡。
两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喝着同一种咖啡,手里捧着同一款的马克杯,抬眼看着同一片星空漫天。
这情景,怎么看都有那么点儿意思。
钱影儿别扭得不行,首先打破这尴尬:“徐监制怎么样?”
褚文轩没好气地斜她一眼:“你自己下的脚,使了多大劲儿,心里没个数吗?”
钱影儿尴尬地哈哈哈,她那一脚可是用了吃奶的劲儿,打心眼儿里,她是希望徐监制从此面对女人只能有心无力,看得到吃不到,这得多熬人啊!对于这些只靠下半身思考的人,这样该是最恶毒的报复吧。
“我以为他只会对女艺人出手,没想到你以编剧身份也难逃其害。”褚文轩看着她的脸,略微苦恼欲言又止,“你这长相也是个惹事儿的……像徐监制这种人就喜欢吃窝边草,他用这招祸害过不少女艺人,那些女的吃了亏,也不敢声张,久而久之助长了他这种习气。”
他说完,欣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赞许道:“打的好。”
钱影儿眨眨眼,对他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有点儿不适应,怎么他不怪她踢了他的监制,耽误了剧组进度,反而夸她打的好?况且他就不怕徐监制宣扬出去?
她的问题全都写在脸上,褚文轩只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让钱影儿终生难忘的话。
“这里是我的剧组,我工作的地方,不是徐监制家的鸡窝。”
“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行!”
钱影儿低着头,马克杯里的咖啡冒着腾腾热气,暖意捂热她冰凉的指尖,一点一滴流进她久旷的心房里。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倘若曾有人如此相护,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低头望着自己赤着的双足,姐姐啊,我那一脚,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那些人站在高处看着她们互相蚕食,不但没有怜悯,反而乐在其中。
等着吧,她迟早要还回去的。
只是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们姐妹俩,什么时候能再相见呢?她们又该以何种方式去相处?
哎。
漆黑的夜幕下,北极星与她遥遥对望,她伸手去抓,却发现,它是那么的远。
那么的,遥不可及。
……
光晕碎裂,钱影儿只身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一望无际的白叫她恐慌,为什么……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爸……妈……
姐姐……
你们在哪里……
斯年……
真真……
她赤着脚不停跑啊喊啊,没有人答应她,直到她力竭跪倒在地,嗓子火辣辣的已发不出声,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
这时,有人“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密闭的空间终于有了缺口。
看不清模样的少年牵起了她的手,二人一齐来到十字路口,少年突然拔腿向路对面跑去,她想追过去,来来往往的车辆将二人隔开,一辆豪车在他跟前停下,他看了她一眼,抬脚上车。
钱影儿追过去,只来得及看见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她自己的模样。
她呆住了。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使劲儿拽着缠在腕上的红色气球,她一个人,从晨光熹微站到日暮黄昏。
“影儿……”
“老二……”
“钱影儿……”
有人叫她,她高兴极了,忙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爸……妈……
姐姐……
斯年……
真真……
你们都来了。
她站在原地泣不成声,却忽然发觉不对劲,只见他们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脸漠然地望着她,她突然感到周身腾起一阵扎心的寒意,双脚似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
姐姐拎着行李转身离开,父母走了,接着是真真,最后……是娄斯年。
她的嗓子像被烙铁烙过般,疼得发不出声音,他们一个个都走掉了,只剩下她形单影只地站在十字路口。
迷茫,无助,害怕……
这条路这样宽广,路的彼方雾霭弥漫,有谁,有谁能陪她一起走下去?
“嗬……呼、呼呼……”
钱影儿猛地惊醒,有些迷茫地望着四周,乱糟糟的工作台,被踢掉的毯子,窄窄的并不舒适的沙发……冷冰冰的寒风灌进屋内,夹着雨丝,剜在脸上终于吹得脑袋清醒了些。
她动了动手脚,四肢冰凉有点儿麻木,也不知被子是什么时候掉的,周围寂静一片,电脑的荧光照得整间屋子阴森森的。
原来是梦……
吓死她了,那无边无际的孤寂感太真实了,她隐隐缓不过神来。
不过,郑冰真,自己怎么又梦见她了?
嗡嗡嗡——
关了铃声的手机突地震得桌面嗡嗡响,钱影儿吓得够呛,打开一看,是斯年,凌晨6点,他这么早打电话过来,莫非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