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成为阁下的附庸，来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附庸？可是永远听命于我？”

　　“当然，如你所愿！”那个声音异常的动听。

　　史思明狂笑不止，眼角更是划过一行热泪。当他从梦中惊醒，遂发现自己身处荒野之地。

　　只见四周怪石嶙峋，乱木杂草参差不齐；破棺木椁被翻得七零八落，枯骨残骸更是随处可见。

　　伴随着那呼啸而过的冷风，远方的薄雾弥漫开来。在时隐时现的乱坟残碑前，他仿佛就是一只孤魂野鬼。

　　大抵是自己思念过甚，才会不经意间梦游至此罢。回想起适才梦中之事，他心下便是一阵悸动。

　　犹记得那女子娇声软语，如同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那轻盈的身躯更是细腻柔滑，猝不及防便要融入他的身心。

　　他不知是兴奋过头，抑或是被其所征服，血液里瞬间竟燃起了火苗，那是一种极度沸腾的欲念。

　　史思明只觉得浑身酥软，他初次见识这种魅术，自认为定力还不错，这一不留神便着了她的道。

　　他在暗暗庆幸之余，着实长舒了一口气。若不是血魂剑及时出鞘，恐怕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凡入我幻境者，必死无疑！你居然能够逃脱？”一个紫色的光影忽而闪现。

　　“你是何人？”史思明猛然回头，正是那个企图魅惑他的女子。

　　“万恶由心生，只要你心有所念，便会生成影象！可曾觉得自己活得太累——背负了太多，却无从解脱！”

　　那女子神色黯然，双眸还透着丝丝冷雾。纵然已是六年的光景，她亦不能忘却前生的执念！

　　“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安庆绪！”史思明不禁怒从心头起，说着便提剑横向她的脖颈处。

　　“史将军，我是广平王妃沈姌，被困于此已有六载……”

　　那女子不予闪躲，只是诉说着自身的遭遇。这一提起往事，她便开始显露出忧伤，眼中的恨意不免新添几分。

　　听着沈姌自顾自的倾述，史思明也不便从中打断。他曾与沈氏有过一面之缘，其容貌确如眼前女子一般无二。

　　“……但同我交恶之人，皆无所幸免！史将军，请放心，就是安庆绪也一样！”

　　沈姌说罢便旋身一转，顺势附在血魂剑上。她只想设法逃离此地，哪怕是做只剑灵也无妨？

　　其生前饱受李俶的压迫，死后还被李承乾百般蹂躏。所幸还有这缕意念在支撑——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如此甚好！只愿你说到做到！”

　　史思明抬手拂过剑柄，心下更是狐疑不定，这沈氏和安庆绪并无冤仇，如何肯助自己一臂之力！

　　就是安禄山与他情同手足，不也在攻陷洛阳之后，便早早沉溺于温柔乡中，安能记得那最初的约定！

　　当时说好了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黔州和潼关，最终不过是一句空话。江山都不属于自己，又怎么能够坐得安稳？

　　这史思明的心理活动，沈姌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率大军驻扎于黔中，便是在等待安禄山的援军。

　　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安禄山逐步地加强中央集权，其目的已再明显不过了。

　　都说自古君主无情，纵然是功业千秋，也逃不掉兔死狗烹的下场。这安禄山对他有所防备，史思明又如何感知不到？

　　凡事切不可心急，否则只配沦为炮灰！倘若目光所至只为当下，试问这样的盟友要他何用？

　　“大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蔡希德手持火把四下环顾，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儿便是传说中的乱坟岗，其阴气甚重，且极易产生一些幻觉。因唐太子李承乾曾命丧于此，故而落得一个雅称，名曰：黔州陵。

　　“传令下去，日出之前，全军——撤退！”

　　凝视着那黯淡的星辰，史思明不由得暗暗叹息！黔州，这个“黔”字，不正是他如今的写照？

　　“大哥，确定要撤兵？这黔州山川形便，水陆交通连接西域，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呀！”

　　得见耿仁智也寻了过来，蔡希德脸部的惊惧瞬间全无，继而换得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蔡希德，你说的这不是废话！”

　　耿仁智瞪了对方一眼，莫名觉得一阵心虚。毕竟，这攻打黔州的馊主意，便是由他所提起。

　　诚然在其地缘战略中，黔州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大唐之所以开辟黔中道，便是为了更好的控驭西域诸国。

　　只是当前时机尚不成熟。北方是郭子仪的朔方军，南边是永王所在的势力范围，西面还有称霸一方的大土司。

　　据可靠消息称，李光弼的追兵即将抵达！他们的处境已实属堪忧，完全可以说得上四面楚歌。

　　何况黔州地势较为复杂，沟壑纵横，密布丛林。如若是换做常人，别说是夜间，就是大白天，都极有可能找不着北。

　　“好了！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史思明伸手夺过火把，半眯着眼望向二人，眼神那叫一个捉摸不透。他何尝不知此地遐荒僻阻，控带诸藩，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只奈何自己无力占得先机。再说什么沟通西域，掌控全局也都是后话了。既然安禄山不仁，那就休怪他不讲义气！

　　“大哥，何不趁机反回洛阳，杀了安……”

　　蔡希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目前所面临的境遇，令他不自觉地想起那场围困——饶阳战役。

　　“蔡老弟，此事万万不可冲动！”

　　面对蔡希德的口出狂言，耿仁智赶紧给予阻止。这天地坦荡荡，唯恐灯下黑，人心最是难测。

　　这世上有一种煎熬，便是经历漫长的等待，依然等不到援兵。在权力的游戏里，没有真正地朋友可言。

　　“仁智，阿德，你们先率兵回防范阳！我跟乌承恩去一趟西域！”

　　史思明说着将火把投掷而下，他要燃烧一切厄运，包括那野心下所潜藏的胆怯。

　　“将军，如此安排只怕……”

　　耿仁智表现出一丝忧虑，他明白史思明此举必有深意。只待野火掠过枯草，便再听不到鬼魅的号叫。

　　“……关于合作互惠一事，勃律城主并未回应，我担心夜长梦多，恐对大燕国不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