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筹备
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李俶笑容瞬时僵硬在脸上,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他手上的药汤,也便不自觉地跌落在地。
他一直觉得沈氏年纪尚轻,却是颇识大体,她见解独到,对于当前时势,也看得极为透彻。如此奇女子,实属世间罕见,也不免会引得旁人倾心。
李俶心下一阵凄然,先是踉跄着退后几步,随后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去。他一向不受父亲待见,而今却连钟情之人也要被夺了去。
“沈妤,恭喜你奸计得逞!你老这么算计我,有意思吗?”李亨躺在地上,心底怒意翻滚。
“算计?对,若不算计你,我如何对得起沈这个姓氏呢?”
沈妤心里直呼冤枉,可面上却依旧冷淡至极。自李亨受伤以来,她想尽一切办法救治,甚至以心头血为他入药。可这一切在他看来,终究只是算计而已?
“好,沈妤,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李亨压制着那股愤怒的冲动,极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我还不想看你这张驴脸呢!”沈妤冷哼一声,更是一脸的不屑!
“给我滚!”
当下,李亨被此话激得心火中烧,愠怒之下便是一通乱砸。可他眼前挥之不去的,依然是那一张脸。
“殿下向来沉静睿智,今日怎的这般喜怒无常!若是如此下去,恐怕对您的腰伤不利呀!”张良娣恰如其分地出现,似乎携带着一缕令人着迷的幽香。
“张良娣,所有人都觉得我这腰是废了,现在就连你也这么认为!好,要不咱们试一试!”
李亨这话一说出口,内心便不安起来。果然,张良娣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殿下,你我夫妻十年,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今日如何说出这般轻薄的话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介女子,竟然如此大动肝火,也不怕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张良娣一时心绪难平,她与太子殿下已相伴十年,却从未真正地走进他心里。
这沈氏确有几分当年韦妃的气质,也难免会令殿下有所情绪波动。但是朝堂之事波橘云诡,就目前的处境来讲,也便由不得他率性而为。
听得张良娣之言,李亨开始向着宫顶呆望。这情绪便如同洪水猛兽,一时控制不住,就会疯狂地发作,若是让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只怕是到时候会死得很惨!
而安禄山在入主洛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燕币迅速流通,准备为自己登基称帝作头彩。
事实上,安禄山对于大唐还是有所眷恋的。这燕币便是仿照开元通宝所铸。
无论是其币的铸相、坑相,还是字廓、纹饰,都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安禄山手上握着两枚钱币,正细细地端详比对。他终是有所发现,这“开元”与“圣武”二字,果然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恭喜陛下,大功告成!”只听得一个女音传来,柔媚入耳且如酥。
“段氏,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将军!”
当听到“陛下”二字,安禄山心下便是一阵惶恐,连同他手中的钱币也瞬间掉落。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已筹备就绪,可是“陛下”这个称呼,他还没有真正的适应。随着那两枚钱币滚落的方向,安禄山的目光越发变得坚毅起来。
“阿芙知错了,还请将军恕罪!”
望着安禄山那喜怒不定的面容,段氏即刻跪倒在地上,一副花容月貌颇显得委屈无助。
她说话间更是将头埋在他的脚边,在那透体纱衣的掩映之下,令纤细的腰肢展露无遗。
“段氏,你且再等几日,你的凤袍就赶制出来了。”
但见段氏如此乖巧,安禄山不禁心头一软,一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然后与之承诺道:“等下月初一,朕便封你为后!你意下如何?”
“陛下能有此言,臣妾已是不胜感激!只是臣妾出身卑微,如何能驳了康姐姐的面子!”
听见安禄山要封自己为后,段氏顿时欣喜异常。可面上还是装得波澜不惊。
“别跟老子提那个死婆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提到康氏,安禄山心中便是一阵躁怒。这许多年来,他一直秉承其言,对康氏相敬如宾。
说什么狗屁的忠君爱国,到头来终不过是寄人篱下,受人白眼,以及无端的猜忌罢了。
先论乖巧懂事,她已经比不上段氏,再论姿色身段,更是不及段氏半分。这相比之下,康氏便是如此不堪。
而这边,朝堂之上,唐皇正为前方兵败之事忧心忡忡,可是众位官员却无以排忧解难。
登时,唐皇怒意颇盛,遂即便决定御驾亲征。太子李亨当即表示反对,宰相杨国忠更是想其所想。
随后,边令诚便适时地给出了一个主意,这谋反本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倘若从其亲族着手,打击安禄山则会事半功倍。
经此一番提醒,唐皇猛然间想起,安禄山之妻康氏尚在长安,随即便下令将其母子捉拿,并让太子李亨担任监斩官。
“康氏,安庆宗,你们可还有话要说?”望着地上跪着的那两人,李亨心底便是一阵悲叹。
“太子殿下,安某素来与你不和,也不敢提什么要求,哪怕是千刀万剐,我也便认了!只求您别折磨我的母亲!”
安庆宗脸上已被明显得慌乱占据,眼神闪烁之间而不知所措,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之色。
“好,安庆宗,本王答应你便是!”李亨不停地打着哈欠,看得安庆宗越发地泄了气。
“殿下,臣妇只求一死,愿为拙夫赎罪!”
康氏一脸的森然凌厉,不容置疑。浅浅的水眸深溢着执着与刚毅,大有从容就义的凛然豪气。
“夫人有此气节,着实令人感动!本王自会成全!”李亨说着便一挥手,示意磨刀手行刑。
“多谢殿下恩典!”
康氏与安庆宗同时谢恩,静静地闭上双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就在这时,有人却挡在了钢刀之下,她便是荣义郡主。
“郡主,你何必如此?”
安庆宗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激动,唇角微微地颤动着,以至于连同牙齿都发出战栗之声。
“既为夫妻,那便应该同生共死!”荣义郡主那清澈的眸子,却洋溢着一种别样的异彩。
“安庆宗,如果你肯去诱降,本王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李亨言不由衷,尽管威胁别人不是君子所为,但只要能打击安禄山,他便愿意一试。
“不必了,动手吧!”
安庆宗一双怯怯的眸子闪烁着幽光,当他望向荣义郡主时,眼神却蓦然变得坚定起来。
“动手!”只随着一声令下,手起刀落之间,所涉及之处便是一片血红。
待听闻康氏被处斩的消息后,安庆绪便悲痛欲绝,更是咆哮着要找李亨算账。
而安禄山却是一脸平静,仍是自顾自地忙碌着登基事宜,惊得一旁的段氏都有些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