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晨间露气润湿青翠的竹叶,在万物凋零的冬季,这座庭院内仍生机盎然。
奥山公重披着件青蓝九曜纹阵羽织,须发简单修剪,整个人就摇身一变,气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侧仿佛有猛虎盘踞,浊重鼻息喷吐在后颈,即使明知奥山公重对他没有敌意,黑衣武士依旧感受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压迫感,让他呼吸困难,情不自禁地流下涔涔冷汗。
奥山公重轻抚腰间佩刀:“多谢昨日招待,至于那引发山火的妖怪,在下会将其斩杀。”
黑衣武士小心翼翼的陪上笑脸:“劳烦奥山大人,您的恩德......”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在下走了。”
奥山公重挥一挥手,谢绝了黑衣武士奉上的礼金与马匹,一人一刀轻身踏上旅途,显得逍遥自在。
“大人,不好了.......”连木屐都跑脱一只的侍女急匆匆追来,对着黑衣武士说了几句话。
“什么?奥山大人房间里的刀不见了?”黑衣武士面色猛变,想起奥山公重身上只带着一把刀:“那原定献给奥山大人的刀呢?”
侍女面色惨白,懦懦的说道:“被摆在架子上,可能是弄混了,没被奥山大人带走。”
“混账!”黑衣武士怒极:“一把开锋的真刀,一把没开锋的装饰品,白痴都不会弄混!肯定是你的错!等奥山大人发现不对,第一个斩死的就是你!”
刀被喻为武士之魂,对每个武士来说有极其神圣的意义。
武士因为佩刀斩人,很多情况下不会被追究责任,哪怕只是刀鞘被对方碰到。
献上劣刀的罪过可比碰刀鞘深重多了,更别提双方地位有天壤之别,以卑犯尊罪加一等,斩死侍女一个还不够。
听到死这个字眼,侍女显得更加慌乱:“不、不会的...我现在去把刀换回来。”
奥山大人很和蔼,及时把那开锋的真刀送过去,肯定会原谅她。
侍女打定主意,就带着刀往外跑。
黑衣武士一把扯住侍女,半是关心、半是恼怒:“你疯了?外面有妖怪!”
侍女不是真的侍女,而是黑衣武士的第三个女儿,未嫁,姿色俏丽,所以黑衣武士使了点小手段,让她暂代原来的侍女。
这个宿场位置偏僻,因此日子过得很清苦,他希望三女儿被奥山公重看中,脱离苦海,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不过奥山公重对他女儿不感兴趣,夜晚也只是对着油灯读书而已……
黑衣武士不说,但他心里还是恨的,这时代怎么有这种石头一样的武家?
现在又出了关乎佩刀的严重事故。
作为一个老武士,他很清楚将面临何等残酷的报复。
黑衣武士定了定神,对女儿骂道:“混账!把刀拿过来,我去送给奥山大人。”
黑衣武士反省,错误不仅出在女儿身上,他自身也难辞其咎,只能亲自出马。
比起被砍死,他更怕如下情况:奥山公重对决妖怪时,抽刀出鞘才发现刀没开锋,与妖怪陷入苦战,不敌而亡......
那时不仅他要切腹,他整个家族的武士身份都会被幕府问罪剥夺。
黑衣武士顶盔掼甲宛如要奔赴战场,将看守宿场的职权拜托给另一名武士后,便立即翻身上马,一路沿着奥山公重离去的小道疾行。
奥山大人离去的时间不长,附近道路只有几条,自己会一点追踪技巧,骑马速度更快,而且熟悉地形......
“拜托了,一定要在那之前找到。”黑衣武士勒紧缰绳调整方向,默默在心中祈祷。
心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爱惜马匹,极力吆喝鞭笞,让马一直处于高速狂奔的状态。
马蹄声噔噔噔,周围景色飞速后退,大片焦土近在眼前,黑衣武士很快赶到了昨天山火发生的地点。
奥山大人要除妖,那么肯定会来现场勘探,只要在这等就一定能等到。
但是妖怪还在附近游荡。
占据视野开阔处,黑衣武士神情肃然,横刀立马,预警随时可能出现的妖怪。
他只是个普通武士,不会高深武艺,也没有奇珍异宝,这样的条件面对妖怪会丢掉性命。
但是他有马,及时逃跑就好。
就算是能把大地烧成焦土的妖怪,也跑不过马。
吧?
透明影子在山腰碎石地旁一闪而逝,他瞪大了眼睛。
“是妖怪。”
看着幽灵般的妖怪再度出现,漂浮在树顶不断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黑衣武士从背后取下一支羽箭用于自卫。
———产自枫之神社的破魔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