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峰位于四明宗最外围,因为天地元气相对不足,再加上地处偏远,宗门十年前才把它划为门人居所,设施不太齐全。
据执事透露,算上张微,一共只有五个弟子于此修行。
张微本不想来这,但其他的地区都满员了,张微在四明宗又无亲朋,实在是无处可去。
不过往好处想,齐云峰高有一千四百丈,气势雄浑,罕有人烟,远离红尘烦恼。
天地元气差强人意,在齐云峰进行炼气境的修行比起其他主峰慢是慢了点,但也有成就炼神境的可能,到了炼神境自有办法搬去更好的住处。
可是到了齐云峰下,看着眼前的土路,张微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石阶都没修好,只怕随便挖了个洞就算完工,这下真成洞府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天色已暗,张微正要上山。
他从行囊中掏出一根由杉树树皮制成的火把,粗约半拳,又从怀里掏出一根两指粗细的竹节,将竹节上端拧开,用力一吹,冒出明火,点燃火把。
张微盖上竹节,又在身上撒了一些药粉,背上行囊,走上上山的土路。
一路上张微盯着身前数尺之地,听着耳畔簌簌风声,缓步前行。
书上说虫兽妖邪都在夜间狩猎。
毒蛇不能不防,万一被咬一口中了什么奇毒,这荒郊野岭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准会丢了性命。
一路听风踏叶走了半盏茶时间。
身后四十丈忽然传来“咯咯咯”的声响,那是枯枝断裂发出的声响。
张微停下脚步,又听了几瞬,从声音的节律中判断出这是人的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把火把甩了两下,熄了火光,缓缓将身形藏匿于之前经过的一颗大树之后,将火把插在地上。
荒郊野岭,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自己一路上都时刻注意脚下,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张微自信来者发现不了他的行踪,背靠大树,用眼角余光扫视左右。
不到几瞬,张微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哪位同门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怎么是他?”
张微捡起火把,从树后走出,甩了两下,借着重新燃起的火光讶异的看向来人:“李师兄?”
李进宝不满地走上前来:“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人吓人吓死人。”
张微:“师兄怎会在此?”
“我还想问你呢,哦,你也被发配到这了是吧。”李进宝恍然大悟。
张微举着火把不太方便,于是单手行了一礼:“原来师兄也住在齐云峰,还望师兄日后多多关照。”
他弯腰时突然想起钱盛透露李师兄也是这几年内成就炼气境的,顿时释然。
李进宝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都是邻居,不必再客套了,大半夜你躲在树后面干嘛?”
张微:“师弟听见声响,怕有人跟踪,杀人劫财,师兄是怎么发现我的”。
李进宝面色古怪:“你身上一股子药味,我想不知道都难……”
张微感觉背后一凉,幸好碰到的是师兄,不然大意之下难有好下场。
李进宝:“杀人劫财?白日里不是教过你宗门四戒吗?”
“不……不被抓到就不算犯戒”张微杠了一嘴。
李进宝大笑了起来:“师弟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哈哈哈哈。”险些喘不过气来。
张微听着李师兄鸭叫般的笑声,觉得难堪,但还是绷住了,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什么书?”李师兄好奇问道。
张微:“祖师修仙传,清和真人所著,各处书斋皆有藏录,一书难求,现在都还在连载呢”。
“噗哈哈哈哈~”李进宝笑得更厉害了,张微有些绷不住了。
见张微攒紧拳头,李进宝止住笑声:“咳咳,师弟勿怪,为兄只是,哈哈哈哈。”话说一半又笑了起来。
张微险些破功,硬了,拳头硬了。
“咳咳咳。”李金宝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张微大惊失色:“师兄你怎么了!”一股寒气直透张微天灵盖,师兄中毒了!附近有危险!
“咳,呸!”李金宝又咳出一口血痰,苍白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拿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李金宝中气十足的回答:“无事无事,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最近为兄修行太快,血气浮动,吐口血也把胸中郁气吐出来了,正是好事。”
张微在摇曳的火光中也看不出李进宝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从怀中抽出:“师兄为何这么开心?祖师修仙传有什么不对吗?”
李进宝:“师弟知道清和真人是哪年入宗的吗?”
张微:“不知”。
李进宝:“前任掌教你总知道吧,清和真人正是他的恩师”。
张微:“?”心想“按名号看,清和真人应该是合丹修为,寿元只有四百年,他是前任掌教的师尊,现今少说有八百岁了,他怎么能活这么久?”
李金宝没等张微接话,继续往下说:“清和真人早于七百年前就仙逝啦”。
“!”
张微失声:“怎么可能!”实在是想象不到有人能在四明宗盗用四明宗前辈真人的名号。
“这是怎么回事?书斋主人难道不知情?是本书就敢往店里摆?印书局也敢印?……”种种疑问冲刷着张微的大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进宝看张微的样子,猜到他在想什么:“师弟在想怎会有人如此大胆是不是?”
张微:“正是如此。”
光是想想就让张微汗毛倒竖,盗名之事世人本就看得很重,何况苦主来头惊人———前任掌教的师尊。
前任掌教可还没死呢……
李进宝:“哈哈,这才是有趣之处。”
“清和真人在世时不慕虚名,爱开玩笑,也常假托他人的名号著书立说。”
“因此他允许任何人使用他的名号。”
“稍有资历的弟子都知道这事。”
“现在你知道祖师修仙传是怎么来的吧?”
“……”张微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回去就把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