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顶着黑眼圈的枫摇摇晃晃的来到张微的木屋里,看上去十分憔悴。
枫端正地跪坐后,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强打精神,磕磕绊绊地背完了张微交待的作业。
枫的样子有些出乎张微意料。
不过他和往常一样授课,带着枫来到村头的泥地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拿着树枝在软泥上写写划划。
不时路过村头的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吆喝着歌谣,看到他们,都压下语音,小声地走过。
枫每天有很多事要做,张微也得忙着砍柴糊口,所以一天只教一个时辰,上午教字音,下午讲字义,半个时辰过去,张微布置好功课,结束了上午的课程。
申时,枫再次来到木屋里,看到枫不再那么疲惫张微放下心来。
“枫酱,在你心里,天地是什么形状的?”张微盘坐于地,问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天空像一个大锅,是圆的,大地像纸书一样,是方的。”枫一本正经地回答。
枫的答案不出张微所料,张微曾经问过桔梗,姐妹两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这并不对。”张微面色平静,摇了摇头。
“如果天圆地方不对,那天地是什么样的?”枫小脸表情严肃,语气很是诚恳。
屋内的香烛静静燃烧,灰烬一点点的从香头落下,掉入土罐中。
张微回答“天地之状,其形象卵。六合之中,其圆如球。日月出没,运行于一天之上、一地之下。上下东西,周行如轮。”
……
“天地之外是什么?”枫举一反三的问道。
“天地之外还有其他天地,也许我就是从其他天地来到这里的。”张微答。
……
“张微回到四明宗以后还会再来枫之村吗?”枫的声音有些紧张,小手紧握裤腿。
张微看着自己的学生,目露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手掌轻抚她的小脑袋。
“不清楚,不过我会在枫之村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
半个时辰在枫和张微的问答中飞快流逝,枫起身向张微告别,离开了木屋。
在夕阳余晖中,枫一边回想刚刚学到的知识,一边小跑着奔向村外的枫之神社。
路上不时有村民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枫酱,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枫一次次礼貌地谢绝了村民们热情的邀请,回到了枫之神社中。
枫之神社是个有些另类的神社,这里曾经供奉着张微的老熟人八幡神。
但是神社的社司和神官们都已死去,现在神社内只有桔梗一个巫女。
没有神官,枫之神社没有办法继续供奉神明,所以本殿内的神体早就被移走。
此时的枫之神社内只住着桔梗姐妹二人。
一道略带疲惫的清洌声音从障子门后传入枫的耳朵“枫,那些伤者都怎么样了,张微能照顾好他们吗?”
“姐姐,张微既然答应帮忙肯定会做好的,你就相信他吧。”枫不自觉地低下头。
“我知道了。”障子后端正跪坐的桔梗双手捧起一颗珠子,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珠子里的黑雾又开始翻腾。
枫在障子外等了一小会儿,见姐姐不再说话,就伶俐地取出木盆和抹布,绑起裤脚衣袖,轻车熟路地擦洗木质走廊。
……
天色已暗,枫结束了打扫,擦了擦汗,拧干抹布,倒掉盆中的污水,收起工具,取下墙上那张比她自己还高的黑色木弓。
枫之神社里有两张木弓,一张黑,一张红,红色的木弓有七尺多长,黑色的木弓只有四尺长,都是桔梗亲手做的。
枫咬着牙用力地将弓弦取下,手上的硬茧被弓弦勒得微微发白,对着月光,细心地擦上姐姐制作的弦蜡。
将黑弓和弓弦放回原位,枫的手有些酸痛,她点起油灯,拿出一捆木片,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字一句地完成了今天张微布置的功课。
枫剪断油灯里燃烧的麻绳,走到桔梗房间的障子门前“姐姐晚安。”
仍跪坐在榻榻米上的桔梗睁开眼睛,柔声说“晚安。”
珠子里的黑雾翻腾得更剧烈,桔梗墨眉紧皱,重新闭上了眼。
枫垂着头,带着沉闷的心情走回自己的小屋,从衣柜里拿出厚厚的被子,躺在榻榻米上睡下。
与此同时,枫之村一间木屋内的诵经声渐渐止息。
昏暗的木屋里,张微双目似闭非闭,含胸拔背,五心向天,手抱太极,按照四明宗的法门“行气铭”转化元精,运转真气,开始了今夜的修行。
......
朝霞满天,张微睁开双眼,昏暗的木屋内像是有闪电闪过,亮了一瞬,张微吃过早膳,便披着朝霞提起斧头进山砍柴,两个时辰后才回到木屋。
村子另一头的枫给伤者们换完药,马不停蹄地带着一身疲惫来到了张微的木屋,开始今天的学习。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千胜灵官的神龛前除了插着香柱的土罐,还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黄皮葫芦。
神龛前的香柱莫名从中断开。
“多事之秋啊。”
张微睁开疲惫的眼睛,叹了口气,换了三根香柱后,又盘腿坐下。
远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张微的耳中,张微却动都没动一下,依旧盘坐于地。
数息后,一个惊惶的村民跑到张微的木屋前大叫“张微!不好啦!松木家的罐子破了!”
张微这才起身,和村民对完暗号后,娴熟地拿起灵位和葫芦,从角落柜子里取出一包药粉,迅速朝那户人家的屋子跑去。
不到片刻,张微赶到了事发地点:一只四尺长的猩红大蜈蚣游曳在房屋顶上,屋内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瘫坐在地上。
张微跑进房屋,看见幼童脸色紫青,分明是中了毒,却不急着施救。
他小心戒备,浑身肌肉绷紧,慢慢摸索着幼童的头顶和手脚的骨骼,翻开幼童的眼皮,察看他的眼珠有无异常。
排除妖怪假扮幼童的可能后,张微才把幼童带出屋外,将一半药粉敷在他青黑色的伤口,一半的药粉用水化开,喂给他喝下。
幼童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开始剧烈咳嗽。
张微这才放下心来,把幼童交给一旁拿着各式农具的村民们,自己再次入屋,一只脚架起小矮桌,把葫芦和灵位放在桌上,摆了个简易法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