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十月天时,秋气浓重,层林尽染,江水清澈,激流与巨石相搏,山谷轰鸣,气势壮观。远处两匹白马在崎岖的山道间疾驰而来,待得近前,只见马上二位壮汉,似有急事,不住催马疾行。
跑在前面的年轻壮汉白净面皮,一身白衣装束,腰悬佩剑,豪气逼人;紧随其后的是一位中年汉子,黑红脸膛,目光炯炯,眉宇间隐藏着一股英气,身穿粗布青衣,腰间围一张虎皮尤显粗豪敦厚,一副猎户打扮,却也腰挂一柄长剑。山路渐渐开阔,两边田里的农人正在收割稻谷,只听后面的青衣壮汉高声道:“钟兄弟,前面就是丽江镇。”催马赶上。
白衣壮汉闻听此言,抬头向东望去,隐约瞧见一片房屋,不由得微微点头,轻勒缰绳,于是二人并辔前行。
白衣壮汉道:“李兄,今日来到丽江镇,若是撞见那丽江五鬼,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黑红脸膛的青衣汉子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钟兄弟过谦了,我只听说丽江三鬼,何来丽江五鬼?他们长得怎生模样?”原来,这位白衣壮汉姓钟名子义,青衣汉子姓李名若山。
提起丽江五鬼,钟子义剑眉微蹙,心中不免惭愧,数日前在此失手,险些丢了性命,今日故地重游,如若遇见丽江五鬼定当一雪前耻。正欲脱口说出报仇雪耻的狠话,又觉不妥,于是幽幽说道:“丽江五鬼确有不寻常之处。那日我被一女子所伤,未曾向李兄言明,实是羞愧难言......”钟子义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这五鬼中最奇特的是这老三,一副竹竿身材,刀削脸,灰黄面皮,三角眼,着实就是个无常鬼,手使一条绳镖,江湖人称……”
“老三罗鬼,江湖人称飞天魅影。”李若山听闻钟子义如此描述老三,忍不住笑道,“老大罗英,江湖人称混江神龙,一副弥勒脸,手使一对判官笔,由精钢打造而成。此人能潜伏水下三天三夜。老二罗雄,言少招狠,人送外号点水蜻蜓,手使一面铜锣,另有一个棒槌,棒槌里暗藏机关,能将棒槌变化为峨眉长刺,令人防不胜防。只是未曾听说另外两人,大概是新近加入的了。”
钟子义微笑道:“原来若山兄也知道这几号人物!另两位是老四罗难,书生模样却最是狠辣刁钻,手持一把折扇,善发暗器,肩背一个布袋,装满各种物事,江湖人称千手书生。”
李若山笑道:“钟兄弟,如此说来,这老五便是那位女子?”
钟子义长出一口气,点头道:“正是此人。老五罗小寻,又称丽江媚娘,善施毒粉,是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长得灵秀俊美。切莫小瞧了她,甚是鬼灵精怪。我就是在躲避千手书生暗器之时,防不胜防,着了这个小女子的道儿,中了毒粉,全身酸麻无力,侥幸逃脱却又入虎口,幸得李兄相救,不然小弟焉有命在。”
李若山闻听此言,不禁哑然,心中暗想:“原来这罗家是兄妹五人,自己久居深山,不常在江湖走动,见到罗家老大混江神龙倒要详加讨教了。嘿嘿,好个丽江五鬼,五人名字连起来竟是‘英雄鬼难寻’,当真是别出心裁!”
李若山长声道:“钟兄弟不必计较。人在江湖走,谁能不失手?我倒是另有看法,若不是钟兄弟有此一劫,你我二人如何相识?可见你我也是有缘。”钟子义闻言,心下寻思:书上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我若纠结其中,不能自拔,岂不让人笑话了?钟子义本非心胸狭隘之人,想至此处,胸中豪气陡生,仰天哈哈大笑,抱拳道:“若山兄所言极是,你我兄弟缘分匪浅,若山兄的救命之恩,小弟此生不忘,今后但有用得着小弟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寥寥数日相处,钟子义对李若山敬重有加,甚为钦佩。
李若山摇头微笑道:“钟兄弟言重了,李某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撞见了岂能见死不救。”
李若山言罢,似有所思,轻勒缰绳,放缓马步,侧头瞧一眼钟子义,试探问道:“钟兄弟此次来云南,只为寻那丽江五鬼……”
钟子义缓缓收敛笑容,摇头道:“我与丽江五鬼并无仇隙,只是前几日路过丽江,新近结下的梁子。我此次来云南只为……”
钟子义暗忖李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本应坦诚相告。这几日多亏他喂汤抹药照顾周全,自己对他深信不疑,有意结为异姓兄弟。况且自己初来云南,人生地不熟,若是有他相助岂不是好?再者也可向他打听消息。于是说道:“实不相瞒,兄弟此次来云南,只为寻那岳雷,需与他做个了断。”
李若山闻听,脸上似乎掠过一片阴云。轻声道:“唔唔……你识得岳雷乎?你与他有何嫌隙?”
“不曾相识,此事说来话长,李兄若知岳雷下落还请相告。”钟子义心想他只是个山中猎户,不常到外面走动,岂能知道岳雷之事,既然见问,也就客气一说。
李若山见他神情木然,不再追问,只得应道:“如若知道,定当相告。”
说话间钟子义与李若山已到丽江镇。
只见街道两旁皆是古色古香的吊脚屋,这里摩梭人居多,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大多穿戴鲜艳服饰,尤其是女人们头上戴着中原不曾见到的奇特饰品。
钟、李二人并辔骑在马上,缓缓走来,二人计议着找个地方打尖。正行走间,只见当地摩梭人议论纷纷,面露怯色。李若山听得真切,钟子义不懂当地土语,全然充耳不闻。
李若山皱眉道:“钟兄弟,听说江边有人争斗,你我过去瞧瞧如何?”钟子义闻听,眼睛一亮,笑道:“太好了,此事不能错过。”于是二人拍马加速前行。有人打架,就是有热闹瞧,对于武林中人,那是再好不过。钟子义心下寻思:今日有此场面,丽江五鬼极有可能前来,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不多时,钟李二人来到江边,发现竟是两位妙龄女子正在缠斗。有一些胆大的乡民好奇地远远观望,却无人敢近前。
钟子义一眼认出,惊讶道:“李兄,那位红衣女子正是丽江媚娘罗小寻,与她打斗的白衣女子未曾见过。”李若山“嗯”一声,注目观瞧。
只见两位女子斗得极为激烈,现时都已用上兵器。红衣女子手握两把短刀,短刀刀柄上各系两条红丝巾,随着短刀上下翻飞。其身形矫捷如燕,红衣飘飘,英姿飒爽,招式大胆。“点、架、刺、撩、隔”五字诀,一招一式,无不得到名家真传。
再瞧那位使剑的白衣女子,倏忽开合,或守或攻,严密合缝,滴水不漏。丽江媚娘罗小寻一时难以找到破绽,二人僵持不下。突然,白衣女子一招“素女掸尘”紧接一招“长虹贯日”,寻隙转守为攻,却是峨眉派的招式,极为细腻狠辣。丽江媚娘见状,不敢怠慢,脚下一点,急忙后翻,掠出丈余。丽江媚娘脚尖刚一着地,细腰一拧“风摆杨柳”,人已纵身跃起,忽从空中扑下,手中两把短刀径直向那白衣女子双肩扎来,白衣女子“咦”了一声,倏忽收招,原地不动,双腿交错曲蹲,一招“举火烧天”迎了上去。眼见两人将要同归于尽,旁观众人无不心惊,就见丽江媚娘娇喝一声,手腕微动,刀尖与那剑尖正好相对,只听“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转瞬间,二人又已互拆了八招。
白衣女子捏着剑诀稳扎稳打,牢记峨眉派临敌心法,丝毫不敢疏忽大意。“玉女素心妙入神,彩虹七式定乾坤。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临敌只须出半手,纵是越女也失魂。”这几句剑诀心法看似平常,却是峨眉派立身之本,只有将峨眉剑法练至化境,方能完全领会其中的精妙,临敌搏杀,信心必然大增。丽江媚娘见对手冷静异常,招式轻盈,变化无穷,自己求胜心切,屡不得手,不免心浮气躁,渐落下风。暗想如此缠斗下去,只怕不是此人对手,何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丽江媚娘罗小寻想至此处,计上心来。
忽见白衣女子一招“仙人指路”直刺过来,丽江媚娘左手短刀格挡,右手短刀递出一招“顺水推舟”,在白衣女子撤招换式瞬间,丽江媚娘也急速收招,身子后倾,右手短刀交到左手,探手入怀,顺手甩出,连续几个动作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气呵成。
钟子义瞧得真切,提醒道:“小心暗器!”白衣女子察觉情况有变,无暇细想,急忙后掠,眼见一团白光直奔自己面门,情急中使出一招“铁板桥”,摆脱危境,心内暗叫“好险”,仗剑守住门户,凝视着红衣女子。
丽江媚娘暗施毒粉的手段百无不中,却被眼前这位白衣女子侥幸化解,心内十分懊恼,更迁怒于适才那位局外人的提醒,挥动手中短刀正欲再次攻上,却见一人飞掠过来,落在两个女子之间。就听来人大声说道:“且慢动手,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