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东风销魂睁开眼睛,只见蔚无瑕银锤挥舞,花思酒、薄愿醒一左一右,已和他缠斗在一起!
原来其时东风销魂右臂被断,蔚无瑕步步紧逼,眼看寒光闪闪,蔚无瑕的银锤就要砸落到东风销魂的胸口上,千钧一发之际,花思酒和薄愿醒同时出手,花思酒运掌如飞,掌心间隐隐有风雷吞吐,向蔚无瑕胸口拍落,正是一招“风洗澄空”!薄愿醒右手探出,食指和中指微张,向蔚无瑕的太阳穴戳去,正是他多次仰仗,躲过醉生致命袭击的“流火之指”!
原来薄愿醒是何等样人,他眼光毒辣,江湖经验丰富,一眼看到蔚无瑕银锤砸向东风销魂,其势东风销魂躲无可躲,救无可救,欲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围魏救赵,攻向蔚无瑕要害,令他回身防卫,东风销魂的燃眉之急才可得解。除非蔚无瑕不要性命,愿意与东风销魂同归于尽,但蔚无瑕老奸巨猾,贪生怕死,是绝不会如此的。
花思酒虽看不见,但他听觉敏锐,听到长剑落地之声已知是东风销魂败了,急急来救,蔚无瑕去势凌厉,从风声中亦可判断出他的走位。
二人均是战略眼光一等一的高手,转瞬间已做出了决断,默契地分别向蔚无瑕的要害攻去,倒像是说好了一般。
即使以蔚无瑕之能,两处要害被攻,眼看东风销魂就要被他毙于锤下,心下虽呼可惜,却也不得不回身防御。蔚无瑕右手横锤在胸,内力吞吐,轻描淡写般挡住了花思酒有若风雷的一掌;他左臂轻抬,薄愿醒的“流火之指”迅若闪电,蔚无瑕的速度却比闪电更快!薄愿醒的手指刚刚逼来,蔚无瑕左臂向上一抬,眼看就要将薄愿醒的胳膊撞开!蔚无瑕的时机把握得一丝不差,再晚一瞬,薄愿醒手指已戳到他太阳穴上;早了,薄愿醒还未攻来,这一撞便会落空。这是需要极精准的判断与对自己实力的充分自信才能使出的化解之招!蔚无瑕,他实在是太强了!
薄愿醒明知继续使出“流火之指”也无法伤到蔚无瑕要害,干脆利落地收回手来,就势跃开。
东风销魂忽觉一阵大力推来,自己已被推离了战斗核心区,向外围卷去。一个温暖的怀抱接过了自己。那身影将自己护在身后,来犯的销魂殿弟子人影幢幢,她雪白十指血流不止,将琴面染成绯红,她的速度却不曾稍慢,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拨动着琴弦,将来犯者一一击退。东风销魂仰面望着那如玫瑰般娇艳的面庞:曾几何时,需要他保护的玫瑰也可以保护人了呢?是他忘了啊,她一直都很强大,只是在更强大的他面前,她的光辉被掩盖了。
一名漏网之鱼的销魂殿弟子手中寒芒闪闪,欺上前来,要将花谣的琴弦割断!东风销魂左手拾起用着不太顺手的雪魂剑,一剑向他刺去。
纵使我手臂已断,我亦可与你并肩作战!
另一边。
花思酒与薄愿醒两大世间一流高手合力对抗蔚无瑕,还是落于下风。花思酒出招稳重大气,薄愿醒出招机警巧变,几次以不同路数试探,都是无机可乘,明明蔚无瑕一只手还要护着无愿草,许多招式使出并不方便,他只使一把银锤,那银锤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战场上飘忽不定,每次出现,都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花思酒与薄愿醒联手使出的、本不可能破解的杀招,偶尔还能将花思酒与薄愿醒逼出一身冷汗:因为那银锤往往还差一寸,便能砸到自己的要害,若是反应稍慢了一慢,此刻花、薄二人已经死无全尸了。
照这样下去,两人被蔚无瑕打败,只是迟早的事。
而花谣等人武功虽精妙,但面对着人多势众的销魂殿弟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难道今日,他们真的要全军覆没?武林之中,真的气数已尽?
难道蔚无瑕身上,就没有一丝破绽?
薄愿醒狼狈不堪地一个滚地,只听“当”的一声,蔚无瑕的银锤砸在他身前,离他的肚腹只有一寸之遥;薄愿醒睫毛剧颤,一个“月上柳梢”,急急跃起,只听“嘶”的一声响,原来他的衣服被银锤砸住,此刻跃起身来,衣衫已撕裂了。
薄愿醒快要支持不住了。他明白,如果场上形势再无转机,他们,便要全军覆没了!薄愿醒险险避开蔚无瑕的又一锤,向后跃开,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脑筋急转,突然灵光乍现,有了个主意,向蔚无瑕大喊道:“蔚无瑕,皇帝已经昭告天下,立嫡长子蔚申末为太子,你何必还在这里为他白白卖命呢?他不过是把你当枪使,真正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了他心爱的那个孩子!”
蔚无瑕闻言,瞳孔一缩,登时如遭重击,胸闷气促,他本是绝顶聪明,对万事皆判断明晰,可此刻激斗之际,被自己的敌人说中了自己最为关心、最为痛楚的事,一时竟难察真假,皇帝一向忽视自己,宠爱嫡长子,自己朝思暮想,做梦都会梦到皇帝立其为太子,此刻从薄愿醒口中说了出来,犹如梦境成真,他跟有愿盟战到如今,一直是好整以暇,不疾不徐,此刻却全然失态地怒吼道:“你胡说八道!我才是太子!”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是又急又痛,心神大乱,出招竟有了一丝凌乱。
薄愿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右手如闪电般探出,食指和中指微张,从下往上,以与蔚无瑕身体平行的方向,一指向蔚无瑕先前被东风销魂刺伤的胸口点去,恰如一只蚊子落在了蔚无瑕胸前,正是一招“流火之指”!蔚无瑕出招虽章法微乱,但他毕竟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岂能让薄愿醒抓住自己的弱点打击?只见银光一闪,蔚无瑕银锤动处,竟是不管不顾地向自己的胸口砸落!
薄愿醒冷汗涔涔,只觉一阵锋利的寒凉向指尖压来,当此之时,他实在再无退路,唯有赌定蔚无瑕这一招乃是诈招,是在用如山的气势来逼退自己,一个正常人绝不会为了废掉敌人的一只手,不惜砸伤自己的胸口!
薄愿醒手指刚刚触到蔚无瑕伤口,只觉一片潮湿滑腻,他指上内力将吐未吐,正要倾泻而出泻在蔚无瑕的伤处,蓦地里一阵剧痛从手指传来,薄愿醒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痛哼出声,指上内力尽数倒流回来,顺着经脉在体内窜动,薄愿醒气血翻涌,站立不稳,只觉嗓子腥甜,忍不住将嗓子里涌上来的东西一口吐在地上,他勉强抬起眼皮,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去,只见蔚无瑕的银锤稳稳地停在他的胸前,自己的手指粘在他的银锤之下,也不知断了没断,蔚无瑕好整以暇地微微笑着,刚刚他的银锤气势如山地砸了下来,在那样快的速度与那样强的力道下,他竟能控制自己的银锤在砸到薄愿醒的手指之后稳稳地收住,将薄愿醒指上内力尽数倒逼回去,却丝毫没有伤及自己,使出气吞山河的威势不难,难的是竟能控制如此巨大的劲力说停就停,而且时机把握得丝毫不差,蔚无瑕的武功,实已到了惊世骇俗、出神入化的地步!
蔚无瑕收回银锤,薄愿醒的手指立刻无力地滑下,薄愿醒只觉指上皮肉撕裂开来,一部分黏在了蔚无瑕的银锤上,痛得他头皮发麻。薄愿醒眼前发晕,只见地上一口殷红的血,想道:奇怪,那是谁吐的血?他迷迷糊糊地站着,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蔚无瑕岂是等闲之辈,眼看薄愿醒晃晃悠悠,神情迷茫,正是千载难逢之机,他悄无声息,银锤挥出,一片阴影笼住了薄愿醒的脸。
眼看蔚无瑕的银锤就要将薄愿醒的脸砸烂,就在这时,蔚无瑕忽觉脚踝剧痛,似有一只小虫从脚踝一直爬到了心脏之中,一阵令人发麻的悸动从心脏传来,全身霎时间又麻又痒,只听“咚”的一声,蔚无瑕手中的银锤再也握持不住,砸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