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老大’之外，我还有个绰号叫做‘万事通’。就是个消息灵通、朋友很多的老家伙。”老大讲话气度非凡，少年不由得被他的风度吸引。
“最早的时候我们有五个人，各有所长，通力协作的时候天下无敌。可惜后来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们三个。我想再拉人组成五人佣兵团，你觉得怎么样啊？”
“哦，好啊……”加兰德附和道。
“盗贼是原本的老四，擅长弓弩和偷盗，主意多，人也机灵。他的年纪和资历仅次于我，以后是新兵团的老二了。”
弗拉觉得实至名归，没有异议。
“小白本来年纪最小，是老五。但他身手这么好，资历又不浅，以后就是新兵团的老三了。”
加兰德听完点点头。
“你嘛，你这个小鬼被我顺便买下了，加入得早了一点。我本来还想再拉一个人入伙的，那个人年纪比你大一些，身手也不错，我是想让他当老四的，你当老五，不知道你愿意吗？”
“嗯，可以啊。”
“那太好了，真是个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少年喜出望外，脸上美滋滋的。他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么好的人，主动接纳他，拿他当作家人一样看待。
“就说我很中意你这个孩子，你和我年幼的时候很像。总是独自一人在黑夜中摸索。脸上没有尘世的喜怒哀乐。自顾自地悲伤和欢笑。”
他的感情如此真切，加兰德不免被打动。
“你以前也这样？”
老大黯然点头。
“我们就好像生活的旁观者，看他们愚蠢地打转。”
说这话的时候，万事通甚至冷笑地看着身边的同伴。
“你小小年纪已经身经百战，我从你眉眼之间看到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
“怜悯。”万事通饱经沧桑的眼角泛起皱纹，他似乎是在笑，又显得太过忧愁。伸手摸摸加兰德的头，好像能把他看穿。
他搂着少年，举止非常亲昵。似乎根本没把同伴放在心上。只是加兰德还不明白，这伙人到底是干嘛的？他们武艺高强，却不是骑士；似乎也不属于任何族群；可他们都是贼吗？为什么又如此明目张胆？
“‘老大’，佣兵团到底是做什么的？”
“哈！做的都是大买卖，你慢慢就懂了。但是啊，你也不要急着知道。”老大讲话的样子很和蔼。
“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江湖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别人干不了的事情，我们统统不在话下。只是啊……我们这个行当充满了危险，也藏了太多机密，很多事情你不要急于‘知道’，而要谨慎地观察、默默地思考。时间长了，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哦……”少年听得一知半解。
“忘记过去，投入到新生活中。只为自己努力，不再受旁人的牵挂。”
少年点点头，心头的黑暗一扫而空。
万事通老大讲话的样子非常和蔼，甚至有点谦卑，丝毫没有架子。另两个人也特别有分寸，绝不多说一个字。
加兰德跟着他们回到久违的街市。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有商贩叫卖、有妇女带着孩子逛街，也有闲汉聚在街角吃喝、吹牛。北方人的城市展现出全部美好的一面，这群热情的居民，无论见到谁都会微笑，很难把他们和暗无天日的监牢、疯狂的观众、残酷的采石场联系到一起。
可他们分明都是北方人！北方有和蔼可亲的人，也有残酷的人，疯狂、嗜血的人，族人又何尝不是！人都是这样复杂，谁也说不清楚。
“小鬼，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我带你去收拾一下。你们先回去，我们稍后碰头。”
加兰德穿着他最后一件部族款式的衣裳，还是阿赞亲手缝的！衣服上早已千疮百孔、浸满血污。他身上还都是双刀小白所赐的伤口，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四人话不多说当即分道扬镳。万事通老大带着加兰德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人口密集的贫民区。无数小房子歪歪斜斜挤在一起，有些非常小的店铺藏在巷子里面。
“俗话说人靠衣装。混迹江湖有件像样的衣服，人家也会多看你一眼。来吧，这家店我最熟悉了。”
抬头看，小房子二楼的过道上，歪斜残破的木质招牌挂在一个花边铁架子上。花体字写着“裁缝”，颇为精致。二人走上一截台阶，直奔裁缝铺。
踏上一条咯吱作响的楼梯，二人吃力地挤上去。少年心想，这要是个胖子肯定就被卡住了。
爬上去转个弯，推开一扇小门，里面还有一条过道。楼道里又黑又脏，有个狭小的单间，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婆婆住在里面。
许多布匹堆放在房间里，无数衣裳挂在天花板上，地上满是碎布。老婆婆接着窗口的光亮缝一件衬衣，而老爷爷站在一个木头人形前裁剪一件外套。不用说，这间就是裁缝铺了。
“老板，给这孩子看看。”
“来了。”老爷爷放下手上的活，拿着皮尺走过来，上下打量加兰德一眼，“要做什么啊？”
“全身的衣裳，做今年流行的款式。要快，今天就要穿上。”
“这么急啊……”
“我们晚上还要赶场，不能让这孩子狼狈的模样见人。”
“一身的衣服，还要今年流行的花边，最快也得三天。”
见老头犹豫，万事通爽快地说：“钱不是问题。”
“嗯，好吧，我知道了。”
老头大概量了加兰德的尺寸，回头对老太太说，“这孩子长得瘦小，得穿最小码的。把那几件不急着取的衣裳改成他的尺码，今天就给他穿上。”
“好。”老婆婆也放下手里的活，一起商量着找衣裳。
他们俩眼神儿都不太好，或许是小房间里光线昏暗的原因。
“那件、那边那件合适。”
二人举着木竿从天花板上挑下来几件衣裳，是件漂亮的花衬衫。老头又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旧裤子、一双旧的皮靴。款式搭配在一起，还颇有多小少爷的范儿。
让加兰德试试，衬衫还算合身，胸口肥了点，腰也偏肥。裤腰太肥了，根本不贴体。为了抓紧时间，老婆婆直接在少年身上缝缝补补起来。
万事通也没闲着，问老板讨了盆水，给少年擦拭伤口，又梳了头发。
细小的缝线针穿梭飞舞，加兰德吓得动也不敢动。别看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手指可是分外灵活。变魔术一样地就把肥大的衣服变成了贴体的样式。而且少年完全没有被针尖刺到，全是虚惊一场。
“城里人真厉害，做衣服这么快，还这么漂亮！”少年暗自惊叹。这种速度和做工，在荒原上简直不敢想象。
荒原上的衣裳大多是一块布，简单地裁剪以后缝制，而且就是自家女人缝的，哪有专门的裁缝；更没有尺码一说，款式宽松肥大，能从小穿到老。
北方的服装则完全不同，袖口跟胳膊一样长，裤腿和脚一样长，一寸不差。衬衫上花里胡哨的，尽是花边。这种漂亮的衣服，非得穿在好看的人身上才合适。他们推崇清瘦、俊美的身型，衣装能最大程度地衬托出身材。
日落之前，大功告成。两个老人家长吁一口气。
“果然不错。”老大看了赞不绝口。
少年穿着满是拼接花纹的长外套，一见亮眼的花衬衫，一条暗红色的贴身长裤。凹凸有致的，长腿十分迷人。与街上那些小青年不相上下
加兰德开开心心坐下，把靴子也穿上。这双鞋是大了点，没办法，只能等他以后长大再说。
老大又教他抹头油，擦得油头粉面，光彩照人。如此打扮一番，少年看上去老成了不少，颇有市井气了。老大很满意，和老裁缝商量了价钱，最后说：“都记在我账上吧！”
“好的。”
“时间来得及，咱们去吃饭吧。你一定饿坏了。”
“嗯！”
二人辞别裁缝铺，赶去城中最热闹繁华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