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伏天最舒服的时候就属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吃完饭后都会坐在门口纳凉。艳宁家住村队的窑离艳霞不远,吃过饭的艳宁一家也来艳霞家串门。刘强拉了个板凳坐在卫民旁边,递了一支烟,卫民摆了摆手表示不抽,刘强点了火自己在旁边抽了起来。
他一边抽一边说:“姐夫,我打算买台奥拓,手头上钱不够,你看你能倒借点不?”说完看向卫民。卫民直直的看着远处发愣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说:“你也知道男人家在外面跑生意最重要的是面子,面子是一定要撑起来的。我二哥人脉广,又瞅了一卯大生意,保准挣钱。虽然一台奥拓下来要个六七万,但用不了多长时间,生意一成,钱马上就能还你。”
卫民本来因为骡子的事情,心情不太好,一直低着头不想说话,听他说完以后深出一口气说:“开春给你卖的羊绒羊皮子钱还赊着呢,现在夏天羊也不肥家里没收入,我也紧的厉害。”
一根烟很快抽完,刘强踩了踩扔地上的烟头,嘴上还冒着烟气说:“我也就是问问,估摸着你也紧,我不要你借钱,前两天我找力娃准备贷点款,力娃点名要你来做保人,说找来其他人不放心,不给贷。”卫民听完就“嗯”了一声。
刘强一走,艳霞从窑里出来低声说:“上次你给那谁不是就保了一笔账么,钱还了没?你这到又给刘强保上账了。这刘强也是口口声声他二哥这厉害那厉害还来我们这凑钱。”卫民看了一眼艳霞说:“上次保那账人早还了。这刘强买车凑不上钱,总得凑个人么,情关的重了,只能帮忙保了。”
艳霞往卫民跟前凑了凑小声说:“艳宁跟我说刘强二哥的最近城里勾搭了一个美容院的老女人,那个老女人可舍得给刘伟花钱了。”接着又有点担忧的说:“刘强成天跟刘伟一起混,男人家嘛,时间长了刘强也跟着混坏!我都说让艳宁多管管,艳宁总说刘强不是那种人。”卫民说:“你别管那么宽,人家夫妻的事,艳宁心里知道。再说刘伟吃软饭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着仿佛想起刘伟那轻飘飘的样子,卫民的脸上立刻出现不屑的表情。
转眼间又是一年的开春,土黄色的风沙依然肆虐,依旧遮天蔽日。裸露的黄土地与这一团一团的白色羊群形成了明显的色差显得更加显眼。
昨天村里通知会议室开会。好听点叫会议室,其实就是村上废弃的学校破窑改了个名称,一共就摆两张旧书桌,书桌原本的桌兜都掉了,桌面上还有不知谁刻画过的痕迹,不开会的时候这桌子上永远都铺一层黄土。靠窑两边放几根粗长的树干。一大早树干上早早的就坐满了人。戴着黑篮色鸭舌帽的老村长也已经坐在仅有的一张板凳上,端着洋瓷缸子喝着他那浓到发黑的茶叶水。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便起身站起“呸”把茶沫子吐回缸里说:“人齐了,我就开始说正事。上面下来文件了,说是以后不允许放羊了,放羊破坏植被,影响生态。”话音刚落,村里人就嚷开了
“不让放羊了,让干甚了,光靠种地咱们这不是水推,就是旱死,都饿死算㞗了!”
“羊今年吃了草,明年就长出来了,又不是吃了不长!”
“上面人不让我们放羊,我看那些下到咱这吃羊肉老凶了么!”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会议室就是嗡嗡一片。村长抬起手指了指外面:“你们看看咱们这边就因为破坏植被,黄风年年从开春刮到夏天,你们不听劝,等咱这成了沙漠,你们要是谁饿了就跑到山头上,张开嘴喝上几口老黄风就饱了!”底下还嚷嚷:“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连现在管不了,咱们庄子本来地少,靠种地连吃都不够,眼下不让放羊了,娃娃都要往死饿了,哪能管了以后沙漠不沙漠了!”村长喝了口茶,瞪起眼珠子继续说:“你们懂个欻子,就这继续把羊放下去,用不了下辈人,这辈人就要往死饿了。
公社果然来人检查了,一开始大家都打游击战。检查的人一来就不放羊,等人走了,赶紧放羊,甚至大半夜出去放。其实大家都知道公家不让放羊是对的,看看近几年的气候一年比一年恶劣。但是不让放羊,一时又不知该干什么,毕竟眼前的压力已经压的人低着头,自然看不远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卫民为躲避检查,出去放羊,没想到公社半夜有人蹲点了,卫民和其他十来户放羊的都被逮住了。按羊的数量,罚款也各不相同。卫民家的羊多,罚了不少。第二天卫民接过村长递来的罚款单子,村长抽了抽鼻子带动了脸上的褶子说:“赶紧把羊处理了,要不你娃娃损失更大,这次公社是来硬的呀!”说完村长的脸上明显的无奈。卫民心里盘算着打游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趁早卖了也好。村里原来几家想硬撑的在接过几次罚单后也彻底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