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向的卧室有一个好处,如果你的对面没有足够高的遮挡物,你就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甚至朝霞。
我向来喜欢住高层,主要就是因为看得足够远,风景比较好,当然,采光也比较好。
因为没有关窗帘的缘故,东方稍稍泛红,我就起床了,说是起床,实际上只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这一夜最是难熬,昨天我们吃过晚饭之后,她又回到了床上,而我只好在沙发上躺了一夜。
前半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未睡,直到后半夜,才听到她的呼吸声略变粗重起来。
我走到她的身边见她还在熟睡,也不忍心喊醒她,只是看着她微蹙的秀眉,真想吻她。
我来到窗前,看着东方一层层的红晕,却没有再感觉到有多美,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字——残忍。
我将窗帘关上,然后给她留了个言就出门了:“我出去走走,接着去买早餐,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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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炎热的天,本来就足够令人烦躁了,可偏偏不管到了哪里都有这么多的人,喧嚣嘈杂。
我终究还是把她送来了机场,在这嘈杂的人流里,总觉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她却是以一种很失望的语气对我说:“你真的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我欲言又止,略作沉思后说道:“等你落了地,发个消息给我吧。”
认识她这么久,我却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脸红的就像今天的朝霞,眉毛也拧做了一团,不再看我一眼。
“我要去安检了!”她十分决绝地说。
我也没有阻拦,只说了一声:“去吧!”
我就这样看着她进了安检通道,她进去后我也没有离开,一直坐在大厅里,哪怕她乘坐的航班起飞,我也还在那里坐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不该有的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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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夕阳格外慵懒,好像若不是地平线托着,它就已经睡去。
西方天空上,那片云红得发紫,也不知是被烫得痛了,还是不舍得太阳离去,如同要哭出来一般。
路旁的行道树,在我的视线中穿梭,越是到我的眼前跑得越快,似乎在故意躲避我,逃向那远方。
这条从机场回市区的道路,本是一路开阔的风景,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美。
我们家似乎有家族遗传病,自我曾祖父那一代开始,族中的男丁似乎就没有人活得过五十岁。
去年刚入秋,我的伯父就去世了,年四十八岁,大夫说这病有望治愈,但是所需费用却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负担得起的。
就在前天晚上,父亲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找对象了,有时间就带人家来家里坐坐。
还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在他像我这样大的时候,我已经能打酱油了。
然后又说,啥时候我们定个日子,把婚结了,他也就安心了。
那语气,就好像在交代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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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窗子。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也许是雨的缘故,外面的光竟没有一束可以透进来。
只有刚刚用过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安静地躺在桌上。
刚给她打过电话,但是电话被挂断了——应该,她已经安全落地了吧。
终究还是没有,把我想对她说的话说出来。
也许我的命运很难改变,所以我本不奢求能和她走到最后,至此我已经很知足了。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为了她,为了自己,也为了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