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妖籍无名
灵儿已谙熟人间善恶,担心小妖仙安危,便不告而别,带着小松小乌继续游玩,一路没有选择,随心所欲。
这一日,来到一个大大的古城。一路赏玩,水秀山濛,古迹众多,人们悠然如戏中漫步,恍惚似国泰民安。灵儿熟读史书,心中感慨,来到湖边酒楼用餐时,不禁索要笔墨,写下一律:
人言西湖楼外楼,
汉业易主万事休。
千年戏台弦音断,
残木烂垣唱春秋。
槛外舂渠闲鱼去,
街口钟楼静幽幽。
遥思当年杀胡令,
保家卫国满地头。
小二不懂,便随意贴在留墨墙空白处,继续做自己的事。
楼外楼名声在外,就餐者非富即贵,一来二去,便有骚人墨客题诗留作,更加使之名声远播,便又多了附庸风雅之辈前来。而最不能少的自然是当地知府大人,作为一城最大的官员,怎能不懂风雅之事呢?若是才冠满城,也是有利无弊的事。所以,这一天知府大人也来喝茶吃酒,见到新的题诗,便相问小二,作者何人。而小二的回答令知府好奇,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对国家大事有如此深沉的感慨?于是命师爷根据小二的描述,画出灵儿画像,虽然小二说仅有三分相像,但师爷尽力了,也没办法。而三分相像的灵儿画像已经使得知府惊为天人,他明白小二的意思,师爷只是没有画出神韵,面相还是很接近的。于是,知府嘱咐随从,打听女子下落,请到府内相谈。
却说灵儿三人,转到一处山脚下,并不陡峭的山上一座金光闪闪的寺院,从树隙中便可看出辉煌模样不同凡响。灵儿忽然心中一动,妖仙其实无异于妖魔,在佛家眼里,都只是妖,是不相容忍的,于是带着小松小乌转身就走,准备离开。而正在此时,钟声响起,震耳欲聋,接着,似有序似无序的诵经声更加宏大,仿佛全世界除了她们三人,就只有诵经声。而三人在诵经声中渐渐听从了经文的劝导,准备废掉修为,任由本体自生自灭。一时间,小松小乌已于路旁现出本体,灵儿看着也不知是悲是喜,自己也欲现身回归,再废掉修为,一时间似痴似傻,忽而又如走火入魔一般,恶狠狠笑道:
“人言佛家一心向善,慈悲为怀,不过尔尔。试问,放下屠刀,便可成佛,未行杀戮,一心向善,如何便不能相容?如此善恶不分,何来向善?随意杀戮,何来慈悲?”
灵儿神魂剧痛,恶念顿生,拼却几千年修为也要带小松小乌离去,再与佛家争执。于是,拼尽全力,愤然拔出周围一草一木,连同小松小乌,飞向远方,留下光秃秃一片不毛之地。
不一时,路途千里,灵儿见下方山谷清幽,便降落而下,一草一木,悉数落地生根。清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灵儿心思已定,便唤出小松小乌,三人相互问候,都无大碍,便坐地休息,冥思静修。
恍惚间,三人见一胖乎乎光头大汉,笑呵呵走过来,看着并无恶意,但光秃秃的头顶有两个大肉包,虬髯长须,且脚步稳健,又有些令人胆寒。而三人明知是神识之中所见,却又一时难以清醒,若抛却本体逃跑,便成了有形无实的魂魄一般的存在,意义也便没有多少了。但若自保,感觉仿佛没有胜算,适才遇见的不分善恶的佛家法力,已经差点儿要了性命,受伤不轻。正踟蹰间,那大汉笑呵呵地说道:
“哈哈,天上掉馅饼了。小弟弟,快给我个松果解解馋。”
三人都是一愣,贺小松快言快语道:
“你怎知我有松果?”
大汉笑道:“哈哈哈,小松鼠没有松果,你信么?”
灵儿吃了一惊,看不出大汉修为,人家却知道贺小松本体,一定不弱,便甜甜地笑道:“这位哥哥,素昧平生,不妨相互认识,礼物不迟。”
大汉笑道:“小狐狸精,我对女色不感兴趣。不要添乱。女娃娃,给我一根头发吃,我这一根头发都没有了。可怜可怜。”
灵儿心中大惊,自己几千年的修为,竟然被人家一眼识破,看来不能回归本体,也是被人家控制住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不想,刚刚逃出法力诱杀,又遭到强者抓捕,这一劫,恐怕难逃了。于是也不言语,准备拼死一搏。而小松和小乌,因为没有灵儿姐姐的话,也不知道给还是不给,大汉见两个小家伙都看着灵儿,便又笑道:
“哈哈,小狐狸精,两个娃娃是听你的话呀。你说吧,给不给?若是不给,我便抢了所有松果和头发,你能怎样?别想着拼死一搏,没有用,只会连带害了两个小娃娃。”
灵儿其实也感觉到了,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根本调动不出力量,明显是被人控制了,于是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位大哥,希望你言而有信,若想得到修为,我远远胜过两个孩子,可以给你,请大哥放两个孩子回去。我会嘱咐他们潜心修炼,一心向善,不要报仇。我自问没有筹码与大哥讨价还价,只请大哥慈悲为怀。”
大汉笑道:“哈哈?你愿意自己死掉,换这两个小娃娃回去?”
灵儿凄惨惨地笑道:“我不愿死掉。但若只能如此,才救得两个孩子,我也只好舍命。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大汉笑道:“啊呀呃,你的话吓我一跳。好吧,我答应你,你把修为取出给我,我便放了两个娃娃。”
灵儿惨笑道:“大哥,我相信你。即便我要你先放了孩子,你也可拿到修为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再抓回他们。容我与孩子说话。小松,小乌,姐姐不能继续保护你们了。无论人神妖仙,都有好有坏,你俩切记,专心修为,一心向善。命由天定,不必执着。今日是姐姐的劫难,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俩不要想着报仇,那会走火入魔,姐姐不喜欢。只需将姐姐埋葬就好,免得被野兽利鸟分食。记住了吗?”
小松小乌都哭了,小松说道:“姐姐,你不要死,小松把松果都给他,还住在姐姐的小篓里就好。”
小乌更是梨花带雨,哭着道:“姐姐,小乌愿意让他吃掉,你不要死。没有姐姐,这世上就不好了,小乌不愿意活在没有姐姐的世上。”
灵儿也不禁潸然泪下,道:“好弟弟好妹妹,姐姐已得尝人间真爱,此生瞑目可也。虽然人间善恶恩仇,但强于森林单调黑暗,你俩切记姐姐的话就好。勿以生而喜,勿以亡而悲,不过都是另一场修行而已。待功德圆满,自然可享受人间烟火。切记切记!”
灵儿见两个娃娃只有哭泣,便对大汉说道:“还请大哥言而有信,我这就将修为送与大哥。将死之人,给大哥一句忠告:就此止步,未为晚也。善恶有报,自醒自悟。”
大汉哈哈大笑着,看着灵儿合掌运功,面色渐渐惨白干枯,皮包瘦骨,头顶七彩气雾渐凝渐实,最后形成鸡蛋大小圆润彩珠,停在灵儿头顶。大汉哈哈大笑道:
“没想到,一个小狐狸精竟然得道这么早,真是奇了。看来师父说的对,我这一赌万年,又输了。”
大汉也不管哭得泪人一样的两个娃娃,伸出蒲扇般大手掌,放在灵儿头顶。只见彩珠瞬间进入灵儿灵儿脑中,接着金光护罩灵儿本体。片刻之后,灵儿重新神采奕奕,较以往更加凝实,更加美丽,金光也戛然而止。灵儿睁眼观看,见大汉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两个娃娃也带着眼泪惊喜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大汉为何没有拿走修为,便问道:
“大哥为何放过小女子?”
大汉笑呵呵地答道:“我乃蟠龙老祖,十万年未能修成正果,幸得遇见恩师以命点化,才得归宗。而生性顽劣,喜玩好赌,恩师不拘小节,管教稍不严厉。今日见你等愤而移木,便叹息你等未晓大道,轻狂不训。恩师则言说你大道已成,我便以万年修为相赌,你若得道,赠你万年修为;你若无道,取你修为。我输了,哈哈哈哈。”
灵儿非常疑惑,便又问道:“恩师不知哪位上仙,这是何处?”
大汉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小年纪,既得大道,岂不知世上降龙者仅一罗汉而已?此地乃是隐灵谷,我等有缘,你等既入此谷,便脱妖籍,仙家也。降妖者法器对你等无用,放心去吧。记得莫忘初心,一心向善。然,莫要呆板,以恶行善,不得已而为之,可也。哈哈哈哈......”
大汉大笑而去,倏而不见。灵儿琢磨他留下的话,忽而豁然开朗,拉着两个娃娃跑着笑着。忽然,灵儿感觉好多人在看着她们,便停住脚步四周观看,见自己三人并未离开山脚下,还是在被佛经诱杀的地方,一草一木也并没有被拔起带走,不禁大惊失色。而诵经声并未停止,但感觉却是悦耳又舒服的了。灵儿猛然顿悟,自己得到了降龙罗汉的帮助,诵经之时,唯一可以在外面的只有他,他是最累的,也是最不像佛家又最得大道的罗汉。而所谓隐灵谷,未必确有其处,自己的法力是逃不脱佛法的。想到此处,灵儿向金顶虔诚地拜了又拜,带着两个娃娃再游人间。
正是
舍命为人脱妖籍,
人间正道祸福依。
规矩内外各有道,
千变万化难一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