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我睁开沉重的眼皮,从虚幻的世界偷渡过来,回到貌似是真的现实之中。今天是周末,不用干那些无聊的工作消遣时间,无可避免的,我又感到悲哀起来。我刮了脸,洗漱好,我总是精心打扮自己,因为它可以消磨一段我不知道用处的毫无意义的时光。我不想做早饭,那很麻烦,于是我出了门,将房间抛在身后,当然,锁好了的。我下了三层楼,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些果皮纸屑类的垃圾,我打开楼门,又关上,转身走回住房,拿来扫帚将他们打扫干净,又折回楼上放工具,然后才放心地出了门。外面空气凉飕飕的,街上行人还很少,我去公园逗留了一会儿,公园人很多,都是一些老年人。我买了早饭,那时估计也有十点钟了。我又返回那栋单元楼。刚到前坪,我就发现有一辆大货车停在上面。等我走到第四层,我茫然地看见对面邻居家中搬家工人在进进出出,而邻居此刻正有气无力的指挥着,也许出于某种特殊的礼貌原因,也有我是他邻居的成分在内,我有意问他,“你打算搬家么?”邻居转过头来,沉郁地看着我,又扭回头紧盯着搬家工人的动作,怕某个工人笨手笨脚摔破他某件尤为看重的家具。“是啊。”他回答,“我必须得搬了。”“为什么?”我问道。他突然嗫嚅着答不上来,好像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但人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不自觉的回答,“一个特殊的个人原因而已。”他又吞吞吐吐地说,像是遮掩某种不好的东西。我猜他是在逃避某个令他担心的事物,我也没必要追问,那会让人感到厌恶。我一切都只不过是邻居间的客套话,以免被一些人指指点点,我转身进屋。
不久后,一位女士搬了进来,住我对面。大概又是某个周末,他敲开了我家的门。我打开房门,冷漠地看着她,她可能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但很抱歉,我对所有人都这样。可能她以前从没遭到这种待遇,一时让她很不适应,她不自在的向我说道:“以后就是邻居了,希望以后能够相互扶助一下。我特意来拜访您的,只听说你好像只有周末有时间,很抱歉打扰到您,这是送给您的。”她将一盒或许是特产之类的东西塞给我,可能唯独我有。毕竟,我们住的最近。“进来喝杯茶吗?”我问她,她礼貌性的对我一笑:“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这边还有事呢。”她说,“那么下次再见了”。她离开了。我望着她进门时的身影。她的美丽不需要被承认,但我必须承认他是我见过所有女人之中最有魅力的之一,她妈妈生她的时候保不齐多留了个心眼,我关上门。
我无神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然后我拿上东西出去。今天去海滩,因为我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公园上次已经去过了。那么也就是说这是第二个周末,我感到很高兴,我终于认清了一次时间。我驱车驶向海边,路途其实算不上遥远。按平时,我大概都是走过去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开车过去,估计是它被我闲置太久了,总得发挥点作用,不然太说不过去了。或者,也可以稍微避免一些闲话。
我随便找了一个停车位停下,来这里的人很少,说得上冷清,人们把自己大部分的时间挥霍在了我认为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这与我也有关,我认为没有哪一件事情是有意义的,我所做的事完全是在打发时间。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不会来海滩,或许来,总之,周末来海滩的人很少。
阳光在沙滩上铺了一层金光,海浪阵阵,风从海面上微微吹来,让人感觉到惬意,我脚踩在暖和松散的沙子上,让它们变得逐渐紧实。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果没有抬头刚好看见她的话,就更好了,我立刻转身想离开。但正好被她看见。她叫住我,我止住脚步,只能转身,她朝我打了个招呼,我僵硬地回应。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难堪的局面,我全然不知道怎么去应付恰好在不适宜的场面遇见的邻居。我不擅长去应付人,特别是熟人,它会使我焦虑不安,不知所措,脑袋一片空白。她很高兴,看起来是这样,她向我走过来,我突然有一种想逃跑的想法,但为了避免误会,免得有人打电话给那些愚昧的警察,不都是这样,但有。“你常来这儿么?”她微笑着问我,太阳光熠熠生辉。“是的。”我很不适应,出于领居的成分,以及做人的职责。我必须做好一个人,我回答了她。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贴心地不再询问那些无聊的客套话。“一起走走么?”她问了这个。我想拒绝,但没什么事可做了。“可以。”我略微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她又活泼起来。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海鸥盘旋在湛蓝的紧张之上,空气清新,有一股淡淡的咸味。说实在话,我从未和别人如此在一起散步过。“你一个人住么?”她开口问道。“对,请不用问为什么,我是一个孤儿,城南孤儿院的,到了年龄,被逐出来了而已。”我颇为罕见地说完了要说的话,希望能阻断她的提问,地上一片金黄。“城南孤儿院......”“一个无所谓的名字,谁都可以这么取,只要你取的名字不去挑战这个社会,挑战人类,你取爆炸孤儿院都没人管你。即使你这么取了。”我冷淡地打断她。她陷入了沉默,好像有点不高兴,这倒便宜了我,我总算感觉到有一点轻松。“很抱歉。”她又开口。“没必要,有个父亲或母亲只是多了道生活保障,不见得多高贵,还得多费一些感情。”我感到欣慰,因为我语气自然又随意。她不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我不知道我们这样走了多久,只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滩,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望无际的蓝天,大海和蓝天似乎同为一体,只有这沙滩显得格外不同,所幸的是,它作为了一个分界大海与陆地的线,而我感觉此刻我隐隐约约站在这条线上,我开始不安。于是今天我不打算看傍晚横行的螃蟹和偶尔爬上岸产卵的海龟,以及海水的退潮。“我要回去了。”我蓦地开口。“嗯,很高兴今天你能陪我走走。”她头也不抬地回答。“应该我说才是,从来没有人和我这样走走。”我表现的很客气,“我感到十分荣幸,我也是,那么再会。”我调转身去找寻我那辆车,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她在远处朝我招手,光线在她身上分外动人。我突然觉得她像是淋浴于光中的不存在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