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旭终于想起了一旁等候的二人。

　　他们这状态好像问题有点大，连苏旭都会下意识的无视他们的存在。

　　“你们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多谢苏先生关心。”

　　金丹修士虽不能完全辟谷，但也很少食用普通的食物了。

　　整个剑宗也只有沈师姐那么贪吃了，王石心心想。

　　饭后，四人再度往密林深处走去。

　　苏旭观察着捡来的剑，发现了一个细节。

　　剑穗连着的玉佩上，刻着历千仞三个字，应该是剑主的名字。

　　“你们认识历千仞吗？”

　　苏旭向剑宗弟子们问道。

　　“千仞...我有些印象。”

　　“好像是千年前归来的那位铭者的名字。”

　　王石心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

　　“我们执事堂中有一位教习，就是他的不知道多少代后代，所以我记得这个名字。”

　　听罢，苏旭心中有了结论。

　　依照记忆，苏旭带领三人走到了那日挖出宝剑的地方。

　　“你们有谁会招魂之类的法术吗？”

　　“...”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算了。”

　　他神识张开，【唯相】开启。

　　既然那个女鬼确实存在，那么就一定有踪迹...

　　有了！

　　不远处，苏旭发现了一团乱码，和邪魔如出一辙。

　　“跟我来。”

　　苏旭快步走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来做什么的？”

　　沈灵玉跟在他身后。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苏旭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一个女人。

　　仅仅是“一个女人。”

　　“苏先生，那是谁？”

　　“为什么我看不清她的脸？”

　　王石心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存在。

　　“你描述一下你见到的东西。”

　　“呃...女人，其他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下，苏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女鬼时的场景。

　　“那女人应该年纪不小了，脸上满是皱纹。”

　　“她神色癫狂，口中喊着不明所以的话。”

　　随着苏旭的描述，那女人的形象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都死了...都死了...”

　　她的眼中布满血丝，五官皱在一块儿，像是一只丑陋的猴子，呢喃着向几人走来。

　　“...奇怪，突然就看清楚了。”

　　王石心看向苏旭，想寻求他的解释。

　　“我也看到了。”

　　沈灵玉在一旁说道。

　　暂且忽视了众人的疑惑，苏旭拿着剑向女人走去。

　　白衣女人停下了脚步，神色惊惶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剑对吗，历千仞？”

　　“我...”

　　女人愣在原地，脸上皱纹更深了，她抱着头，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谁是?”

　　“历千仞前辈？”

　　“不对吧苏先生，根据记载，历千仞是个男人啊。”

　　身后传来王石心的疑惑，苏旭继续向前，走到女人面前。

　　他也清楚的记得，剑宗的记载中，对历千仞用的是“他”。

　　“这就是邪魔，不，归墟的力量。”

　　“我大概弄明白了。”

　　苏旭向女人递出手中的剑，女人也停下了悲鸣。

　　“我是...历千仞。”

　　她伸手接过剑，紧锁的眉头解开，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谢谢你...”

　　女人的脸庞飞速变换着，从头发花白的妇人到星眉剑目的威严中年男人，最终，变作斑斓的光团，悄然破碎，斑驳的晶块飘散在空气中。

　　那柄剑落在地上，苏旭弯腰捡起。

　　白桦缄默，目视着千年徘徊的终结。

　　苏旭回过头，看着几人。

　　“你们把这把剑送进百万剑冢。”

　　“小白！”

　　突然，李师弟悲号一声，冲了上来，在历千仞消散的地方跪下，伸手想去抓住那些散落在空气中的碎片。

　　光斑在他指尖划过，毫无留恋的消散了。

　　“啊...啊...”

　　他跪在地上，发出不成语句的哀嚎。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灵玉一脸严肃的走上前来，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旭向她描述了一番她所看不见的两名弟子的模样。

　　沈灵玉惊讶的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是曾见过的师弟。

　　“王师弟，李师弟？”

　　她看了看突然出现的二人，又疑惑地看着苏旭。

　　“归墟杀人并非是让人消失，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同化。”

　　“你们的那些前辈并没有死去，而是已经变成邪魔了。”

　　“还记得邪魔最初的样子吗？”

　　排除神志不清的李师弟，苏旭向二人问道。

　　“你是说...光团？”

　　沈灵玉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王石心，你还记得丹心村里的邪魔最开始是什么样子吗？”

　　“最开始...”

　　“最开始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种异样感。”

　　“那种在熟悉的房间里见到怪异后的感觉。”

　　“多出来的枕头，没见过的椅子，自己打开的窗子...”

　　“明明一切如常，但总令人莫名恐惧。”

　　“一段时间后，邪魔才会变成光团，被我们察觉。”

　　王石心摸着正常的半边脸，思考着。

　　“没错，某种意义上你们已经是邪魔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不会同化身边的人。

　　苏旭同情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少年。

　　“苏先生...”

　　王石心心中已有猜测，但仍无法接受。

　　“您...有办法帮我们吗？”

　　“抱歉，我暂时没办法。”

　　从理论上来说，他是能够把邪魔变成人类的。

　　只需要不断的添加词语就好，但...

　　人、男性、女性、欢愉、悲伤、英俊、丑陋、善良、邪恶、崇高、卑劣...

　　一个人身上背负着多少语言？

　　苏旭不敢肯定，倘若只添加几个词语在王石心这样的白纸上，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怪物。

　　听到苏旭的答复，王石心低下了头。

　　“但并不是全无办法。”

　　“你们剑宗的葬剑礼，我猜就是一种对抗归墟的仪式。”

　　他从历千仞的变化身上获得了灵感。

　　为何历千仞会在林中徘徊千年，其他死于远征者却并未归来？

　　至少苏旭在这段时间里没有遇见过。

　　“你们可以试着把自己的配剑提前送进剑冢。”

　　“或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苏旭提出了自己猜想，拍了拍王石心的肩膀。

　　“别怕，我会救你们的。”

　　苏旭并非什么圣人，他从上辈子开始就是个冷淡的家伙。

　　没有爱好，没有朋友，只是日复一日的生存在冷漠的世界里。

　　今生也一样，被毁灭的村庄，沉默的师父，语焉不详的山主，怪异的世界...

　　这一切都一度令他不愿面对，毕竟人活着不需要那么多疑惑。

　　但怒火却日渐积攒。

　　苏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愤怒，只是旁观着那风暴在自己体内酝酿。

　　他必须要去烧毁什么，赶在怒火将自己燃尽之前。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个发现。”

　　嘱咐沈灵玉戒备四周，苏旭向林中某处飞去。

　　树荫遮蔽了大半阳光，清冷的光晕渗进林中。

　　泥土有些湿润，多半是先前下过雨。

　　苏旭站静静的站着，看着土壤中露出的怪异之物。

　　那是一头钢铁飞鸟，鸟喙朝天，半截翅膀从土里冒出来，只剩下铁灰色的骨架。

　　它与苏旭在山主的储物间中见到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