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和王牛尽情地倾泻着暴力，很快，四周被清出了一片空地。

　　“痛快，这下晚上能多吃两碗饭了。”

　　巴顿活动着颈椎向苏旭他们走来，明明制造了一场惨烈的屠杀，身上的防护服却没有沾染半点灰尘。

　　“那件衣服也是他的命器。”

　　看到苏旭疑惑的眼神，王牛笑呵呵地向他解释。

　　与巴顿不染尘埃的样子不同，王牛的白背心都整个的被染成了暗红色，他伸手擦掉后脑上的血迹，憨厚的笑容显得有些吓人。

　　“命器是什么？”

　　“啊，好问题，这就要从学派开始说起了。”

　　王马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阿青，还有多久？”

　　“快了。”

　　他推了推眼镜。

　　“人类的历史断代了。”

　　“从几千年前的某个时刻往前，我们的历史都是被虚构的。”

　　男人面色阴沉，缓缓吐露出骇人听闻的真相。

　　“当第一个求道者从圣歌诗人的残篇中得到扬升，成为悼亡诗后，某种被撕裂过的现实就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许多遗迹昭示着曾经有一个辉煌的时代，神明与圣者矗立与大地上，统摄着万象。”

　　“对现实产生怀疑的，痛苦挣扎之人，会在某些时刻，与各种遗迹不期而遇。”

　　“或许是在黄昏归家的途中，午后小憩的梦境里甚至是早饭的包子里里。”

　　“圣者们的残余将会被吸引到他们身边。”

　　“就拿我举例，我以前是个农民，在某次下地时，莫名迷失在自家的麦田里。”

　　王马扯了扯遮住眼睛的长发，不苟言笑的脸上表情稍稍松弛了一些。

　　“往日熟悉的麦田那天像是变成了陌生的海，我在金色的海域里徘徊，踌躇，却始终无法结束这场迷航。”

　　“那天，日光酷烈地拷问着我，将我的一切清清楚楚的呈现在我面前。”

　　“我很痛苦，为何我如此丑陋？”

　　“时间在麦浪里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到最后...”

　　“我在麦田里找到了一头牛。”

　　男人白净瘦长的脸上露出痴迷之色，带着红晕，呼吸粗重。

　　“多么美啊，那健壮的躯干，粗粝的皮肤...”

　　“咳。”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收敛了表情，只是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

　　“就这样，我成为了一名纯澈。”

　　“纯澈学派的成员都是如此，于圣者的残余中寻觅到至美的理念，将其据为己有，不断观想。”

　　“直至与它一同成为永恒。”

　　王马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感受着逸散的神光。

　　苏旭表示尊重理解祝福。

　　他不太明白一头牛能有多美。

　　“还有什么学派？”

　　“我和王马都是纯澈学派的，巴顿是一名弃语者，而阿青则是悼亡诗，我们可以被统称为求道者。”

　　“依照纯澈领袖‘至善’的划分，我俩都是三阶，一共有六阶。”

　　苏旭看了一眼脱下背心在一旁拧干的王牛，小巨人意识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对他嘿嘿一笑。

　　“弃语者打造命器，纳于己身，他们是最好的工匠，他们的奇迹造物能为修正临界提供巨大的帮助。”

　　“而他们本身也具有强大的实力，而且因为命器的不同，能力千奇百怪。”

　　“弃语者分为武者、藏器、巧匠、百炼、七杀和勾陈六个境界，巴顿就是一名巧匠。”

　　全副武装的男人站在一辆报废的汽车上，惆怅的吐着烟圈。

　　一想到没多久就要回到现界，他就蛋疼，要不是临界死亡率太高了，他真想一辈子待在这。

　　“最后则是阿青，她所属的悼亡诗学派比较特殊。”

　　“他们大多没有什么战斗的能力，但却是每次临界之旅不可缺少的一员。”

　　“悼亡诗自身，就是荒原和现界之间最后的障壁。”

　　“他们在场就能为我们的灵魂添上一层防护。”

　　王马轻声叹了口气。

　　“所谓求道者，和招来荒原注视的负创者本来就只有一步之遥。”

　　“倘若我们在痛苦和挣扎中没有遇见圣者的残余，那么最终就会因人格的破碎造就新的临界。”

　　“悼亡诗们隔绝荒原的视线，还能用歌唱和圣颂疗愈受创的灵魂，用于返回现界的返乡之烛也需要他们布置。”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具有镜之瞳，能够观察和书写出临界的律令。”

　　阿青蹲在地上，瞳孔化为纯白，有银色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临界的核心就是律令，负创者的悲愿被荒原扭曲，以丑陋的姿态统摄着整个临界。”

　　王马摘下眼镜，向镜片哈了一口气。

　　白雾凝聚在镜片上，又在微寒的空气里飞快的消散。

　　“那些可怜虫的愿望会以最畸形的方式被荒原实现，这就是荒原的慈悲。”

　　“至于其他学派...”

　　“诸位...”

　　女孩颤抖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王马对着苏旭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向阿青靠了过去。

　　她蹲在一张羊皮卷前，其上书写着华丽的符号，这是圣歌体，只有悼亡诗们能够解读。

　　阿青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收缩的瞳孔中透露着疑惑与恐惧。

　　“律令是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巴顿轻轻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问道。

　　男人在面具下打了个哈欠，突然感到有些疲惫。

　　王牛和王马也揉了揉眼睛，身体有些摇晃。

　　“黯值...58。”

　　女孩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除了苏旭，另外几人的眼睛也慢慢睁大。

　　“律令是【颠倒世界】。”

　　“我将其描述为一对对立名词的颠倒，到现在，一共发生了两次颠倒。”

　　“第一次是上与下的颠倒，因此我们会向天空坠落。”

　　苏旭好奇地看着他们的状态，小队的几人都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倒下，而他还是那副精神满满的样子。

　　“第二次是爱与恨的颠倒，所以街上的行人反目成仇。”

　　“现在正在发生第三次...”

　　“是生与死的颠倒。”

　　她突然睁大眼睛，张开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唱出了神圣的音符。

　　在众人四周，突然火光大放，隐约间有蜡烛在虚空中静静燃烧。

　　苏旭感到一股引力正将自己带离这个世界。

　　“有劳费心，不过不用了。”

　　在几人惊讶的视线里，他缓步走出火光的范围。

　　“法克鱿，你疯了吗？！”

　　巴顿撑起身体，向苏旭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离去的背影。

　　苏旭淡淡一笑，轻轻将他推了回去。

　　火光炽烈，烈焰之笼逐渐闭合。

　　在最后的缝隙里，他们看到的是苏旭温和且平淡的笑容。

　　“感谢各位分享的情报，相信日后我们还会再见。”

　　少年点了点头，语调轻快。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找到了一点小小的...”

　　“灵感。”

　　火焰彻底闭合，众人的眼底仍残留着少年的笑容。

　　那张笑脸是如此的平静，仿佛殉道的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