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睁开眼睛，没有在意尖叫的闹钟，而是第一时间向床头柜伸手，拿来烟和火机。

　　“啪。”

　　清脆的点火声响起，他靠在床头，深吸一口，让肺部充满焦油和尼古丁。

　　雾气缭绕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西方面孔模糊不清。

　　随后他重重一拳砸在闹钟上，造型怪异的闹钟直接被砸成一块铁饼。

　　又一个白昼，他最厌恶白昼。

　　浓烈的日光仿佛无数窥视的目光，它们凝聚在一起，尽情地在每个人身上倾注着恶意。

　　路上的行人无一不在酷烈的阳光下低着头，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态令人作呕。

　　巴顿吸完了一支烟，不情愿地掀开被子。

　　那副健壮的躯体上布满各种伤痕，刀伤、枪伤、烧伤乃至根本看不出来源的伤疤，巴顿舒展身躯，那些伤痕跟随肌肉鼓动，像是罪人的刺青。

　　用白衬衣和西装藏起恶鬼般的躯体，巴顿打了个呵欠，推开卧室的门。

　　他的住处是很常见的夏国民居，两室一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不小的阳台。

　　客厅内装饰极少，墙壁在日光下呈现出贫乏的惨白，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一把躺椅，几乎就是客厅内全部的家具。

　　沙发对面的墙上，本应挂着电视的地方订满各种纸张，无数信息被红色的线串联起来。

　　巴顿瞥了一眼那些线索，走进盥洗室。

　　昨天的临界探索极其凶险，要不是阿青反应快，他们全都得死在里面。

　　这就是专门探索临界，收容创伤之核的殉道者们的日常。

　　在逐日者小队之前，这片区域的负责者们曾经历过数十个临界，他们的队长甚至是一名第四阶的纯澈。

　　可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一年前前悄无声息地全灭在了黯值不到20的临界里。

　　所谓的黯值能够大致上反应临界的异化程度，异化越深，黯值越高，然而，低黯值也不代表这个临界就是安全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经验丰富的求道者们就轻而易举地失去了生命。

　　根据永坠之乡的情报，殉道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个名字就已经是某种明示，而其中一半是执行任务超过十次的老手们。

　　经验、理性、勇气，这些东西对临界来说毫无意义，大部分时候还不如突如其来的疯狂。

　　至少这种疯狂能让他们有尊严的死去。

　　简单洗漱完，他走到防盗门前。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少年实在太过古怪。

　　玛雅女士在听了他们对少年的描述后面色凝重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

　　回忆着那少年圣灵般的微笑，和对自己生命近乎冷酷的态度，他心中微微发冷。

　　等过段时间的报告看看吧。

　　巴顿推开大门，平静地扫了一眼门口挂着的十字架，深吸一口气，微凉的风让他稍微精神了一点。

　　明明刚刚拯救完世界，他今天却还得去参加该死的面试。

　　揉了揉肩膀，巴顿摇摇晃晃地走向电梯。

　　...

　　阳光明媚的周末，苏旭来到了一条林荫道上。

　　这条步道离书店不远，时至金秋，火红的枫叶散落满地，有风吹过，响起林声涛涛。

　　他放下从学校借来的折叠桌椅，又安置好画架和颜料，然后在小桌子上支了个牌子。

　　“我为你画一幅肖像，50元。”

　　“你为我画一幅肖像，200元。”

　　苏旭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等待顾客上门。

　　这条步道坐落于G市的大学区，不远处就是G市艺术学院。

　　午后的暖阳驱散了秋日的寒冷，大学生们从三三两两的走出校门。

　　有人注意到了苏旭的小摊，他凑了过来，弯腰看着牌子上的字，不禁失笑。

　　“老板，你是什么大明星吗，给你画幅画我还得倒贴你钱？”

　　说罢，那人抬起头，看着苏旭温和的笑容，愣在了原地。

　　“我草...”

　　阳光被漫天的枫叶稀释成斑驳的光点，落在少年那张阴郁而慵懒的脸上。

　　苏旭也不在意那人的调侃，只是朝他笑了笑。

　　“那...那个...”

　　“请让我为你画一幅画！”

　　看着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苏旭不禁有些好笑。

　　他的反应和自己的同学们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如出一辙。

　　接过大学生递过来的两百元，苏旭伸手示意他开始。

　　那名大学生连连点头，坐在对面，开始画起来。

　　渐渐的，那人从忐忑变得安静，眼神深邃。

　　他不时抬头观察苏旭，而更多时候则在极为深入地作画。

　　那副模样就像是他正把灵魂描入画中一般。

　　渐渐的，周围的人多了起来，许多人都请求苏旭，为他作一幅画。

　　苏旭无奈地表示只有一把椅子，那些人就飞快跑回学校，拿着素描本，站着画。

　　被众人拥簇的苏旭面色平静，毫不在乎随时到来的凝视。

　　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后，他收拾好东西，悄然离开。

　　而那些学生们仍然在如痴如醉地画着，不时抬起头，盯着空无一人的枫树下，眼神狂热。

　　...

　　“五千，六千，七千。”

　　苏旭清点着收入，稍微有些惊讶。

　　居然赚了七千多块钱，比他想象的多了不少。

　　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可以买来最为重要的电脑和手机。

　　有了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在这个时代赚钱就非常轻松了。

　　他赚了钱，那些大学生也不亏，在给他画完肖像后，他们的绘画能力至少能上一个大台阶。

　　“然后...”

　　苏旭摸了摸鼻梁，向着路边一家早餐店走去。

　　“师傅，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绿眼睛的小个子姑娘路过这边？”

　　他准备把零的镯子赎回来，一方面，零很喜欢那个镯子，另一方面，他想看看能给这个镯子就开几千块钱的老板是个什么高人。

　　零就算只是扯一根头发，都值更多钱。

　　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城市独有的气味。

　　许多人十分厌恶这种工业废气与草木气息混杂的味道，可苏旭却十分喜欢。

　　他喜欢这样的世界，这样平静的生活。

　　...

　　周末的时光转瞬即逝，苏旭仍没有找到零去过的典当铺。

　　不过他已经有了线索，遛弯的大妈看到零上了119路公交车，她说零看上去比人偶还要精致，所以自己记得特别清楚。

　　到时候只要查一下119路沿途哪里有典当铺就好了。

　　进入教室，几日未见的柳时雨坐在门边，依旧是那副活泼的模样。

　　“早上好，苏旭！”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朝苏旭夸张的挥了挥手。

　　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傻。

　　“你好啊。”

　　苏旭也微笑着回应，不顾柳时雨那些小姐妹玩味的表情，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和沈万三打完招呼，苏旭托着腮帮子。

　　今天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