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墓园
墓园很清静。
“今天这里有点人烟稀少。”笔龄看了看墓园门口的雕塑。
乡梦庄园。
门口的泰山石上刻着。
“是啊,毕竟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
墓园门口,一位大伯正提着油漆壶往小塑料杯里盛装油漆,一只只小杯码放在木制的模具里,红色的一排,黑色的一排,都正巧卡住了位置。大伯在每一个小杯里都只倒一点,因为怕掌握不好力道,他不等壶完全提起,就带着还在淌落的油漆,移到了边上的小杯上方,继续浇注。
“涧循哥,我去买漆和笔,一会儿好描碑。”淡仟眼睛很尖。
“诶,漆笔免费提供的喔——”大伯看见了他们,浇完最边上的一只杯子,收起水壶说道。
“好嘞,我来拿!”淡仟跑上前,掐起两支毛笔和一杯红漆,又故意半蹲下身子抄起一杯黑漆,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这些毛笔都是很简易的一次性产品。
老伯抚了一下耳麦,悄悄说了什么。
“怎么样?大丰收!”淡仟一脸笑容。
笔龄抿了抿嘴。他觉得在现在这个场合,笑是不合适的。
溪沙看了看涧循,涧循并没有责备淡仟的意思,他说:“那你既然领回来了,可要用心保管好啊,千万不能浪费啊。”
溪沙稍稍放宽了心,涧循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
“好的,好的。”淡仟边走边谨慎地低着头,防止漆洒出,不时地瞭望着前方,努力不撞到人。
这时,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大家身后,上头下来了一个人。
“几位,你们好,这么巧啊!”来人打着招呼。
“你是……”涧循有些认不出他来。
“水杉先生!”淡仟叫了出来。
水杉先生正了正领带:“没错没错,是我。”
“水杉先生,你的嗓子怎么了啊?”溪沙问道。
水杉抓了抓头:“啊,我不小心感冒了,喉咙有些哑。”
“你当心传染给我们”笔龄说话有些直白。
水杉很尴尬。
“对了,各位。”他说道,“我带几位去看一看南方队前辈的墓碑吧。”
溪沙、笔龄、淡仟都看着涧循。
涧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于是开口说:“那就先去拜祭一下南方队的前辈吧。”
“好嘞。跟着我来!”水杉一挥手。
水杉带着几位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这里就是苏铁首长和白杨女士的墓碑了。”
淡仟朝墓碑稍稍鞠了鞠躬,俯下身子放下油漆,动作格外的慢。
“他们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水杉补充道。
“他们是夫妻?”涧循问道。
“啊,这个,嗯,是的。”水杉说道,“白杨女士是先去世的,之后苏铁首长也去世了。”水杉抓了抓头。
“涧循,要不咱们祭拜一下吧。”笔龄看着涧循。
“好。”涧循说道,“来都来了。东西我们也带得多。”
溪沙边说边开始布置祭奠用的东西,她看了看水杉,“水杉先生你都没有准备东西的吗?”
水杉张着嘴巴直直地看着溪沙:“啊,没,我是临时决定来这边转一转的。你别问这么多了,抓紧时间,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水杉先生,您太客气了。”涧循说道。
“没事,正好顺路,你们不是要回睫谷观园吗?”水杉说道。
“是的。”涧循说道。
溪沙把一对蜡烛暂时放在油漆的边上,香也斜靠在一起。
笔龄走到墓碑旁,用干净的布擦拭着汉白玉碑身。
溪沙拾起毛笔,准备上去描碑。
涧循献上了一捧鲜花。
“溪沙,毛笔也给我一支吧,不是有两支吗?”献完花涧循主动要过一支笔。
“好的,涧循哥,我描黑漆,你描红漆。”溪沙又拿过一支笔给涧循。
“好的。”涧循接过了笔。
“笔龄大哥,这红漆黑漆有什么讲究吗?”淡仟有些不太明白。
“当然有。红漆代表人还健在,黑漆代表人已故去。所以逝者的名字、下葬的日期都是用黑漆描的。而姓氏和在世配偶的名字都是用红漆描的。”笔龄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淡仟点了点头。
“当然了,全国各地也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是这里的习俗。”水杉插上了一句话,“像我的老家,不分红黑,统一用金漆。”
笔龄和淡仟取出黄酒、茶、水果等贡品,摆放好之后,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溪沙和涧循描碑。
水杉看了看手表。
溪沙提起胳膊,尽量让袖子不碰到碑身,同时旋转着毛笔,想尽办法让笔头上更多的漆留在墓碑上。不少的地方的字迹有些风化、开裂,描起来很费劲。
溪沙描到了下葬日期。十五年前。她心里一紧,这个日期,刚好是睫谷观园里老嘎菜说的发生疫情的那一年,说起来,老嘎菜好像也说起过苏铁首长去世的事,这么看来,都是真的。
涧循很快描完了红字,就接着在另一个小杯子里蘸了蘸黑漆,帮着溪沙一起描黑字。
他描到了白杨女士的名字,一笔黑漆描过,细心的他发现了字迹底下有红色的残迹。
涧循顿住了。
不会吧……他心想
这个字原先用红漆描过?
他回头看了看水杉。
溪沙看见涧循表情异样。
涧循哥这是怎么了?她心想。
溪沙顺着涧循的眼神看去,眼神也落在了白杨女士的名字上。
她也发现了浓浓的黑色字迹下有忽隐忽现的红色印迹。
两人一抬头,目光交汇,感觉事有蹊跷。
他俩回头看了看。
水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涧循心想:黑漆代表人故去,红漆代表人健在……可刚才水杉说——
“白杨女士是先去世的,之后苏铁首长也去世了。”
水杉的话在涧循的脑海里回响。
不会吧……难道这个水杉是假的?难怪这个水杉我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就觉得他怪怪地。
涧循看了看笔龄。
不如现在揭穿他的身份,我们四个对付他一个,绰绰有余。他心想
“水杉!”涧循突然站了起来。
笔龄和淡仟先愣了愣。
水杉原先抱在胸前的双臂垂到了腰间:“怎么了,涧循?”
他有所防备地说着。
“水杉先生,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吧。”涧循紧锁着眉头死死地盯着水杉。
“你说。”水杉接招。
“在我们首都这里,故去的人是要用黑色描碑,依然健在的配偶是要用红色描碑,刚才我描碑的时候,白杨女士的名字上有红色的印迹,说明她的名字之前用红漆描过,也就是说苏铁首长去世安放墓碑的时候,白杨女士依然健在。可是你却说白杨女士是先去世的。这就说反了。是吗?水——杉——”
“哈哈哈。”水杉大笑道,“厉害呀。”
“还有,真正地水杉先生绝不可能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准备就来这边祭祀的。”涧循说着。
“好,好,好,可以”水杉点头赞许。
他吹了一声口哨,四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
“厉害归厉害,可惜这是你们这些瓮中之鳖的垂死挣扎了。”水杉说道。
不好,有埋伏。刚才太冒失了。涧循心想。
涧循你揭穿他身份干嘛。笔龄心里在骂娘。
“小——鬼——头”水杉撕下了套在头上的面具,怪腔怪调地走了过来,“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
这个水杉是假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中研局小队长食蚁兽。
“讲策略,讲策略”溪沙小声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淡仟试探着。
“我的直属长官中研局北极狐副总长说了,抓到你们就地正法”食蚁兽比划了一个手势。
“什么!”四人吃了一惊
“这北极狐副总长怎么这么歹毒,几次要致我们于死地。”溪沙心里非常着急。
笔龄看了看四周,试图寻找武器,可只有祭拜用的蜡烛和香,只怕是威力太小。
“杀了我们,南方队肯定会找你们头儿算账的,到时候肯定把你推出来背锅!”涧循警告对方。
“噢,是么。”食蚁兽满不在意,用皮鞋敲着地板,摇晃着身子,“解决掉你们是我的领导关照我这么做的,他说了,出了事,他替我扛着。”
这榆木脑袋怎么这么傻。涧循暗暗焦急碰上了个拎不清的傻帽:“什么叫他替你扛着,你下的手,你能逃得了关系吗?到时候还不是拿你当替罪羊。”
食蚁兽笑嘻嘻的,满不在意,并且掏出手枪,把子弹上了膛。
“等等,正法我们,那给个理由。”淡仟插了一句话。
好样的,淡仟,拖延时间。笔龄在心里叫好,同时他也在瞅准机会,只要解决掉食蚁兽,就能拿到他手中的手枪
“理由?”食蚁兽用小拇指长长的指甲掏着耳朵,“领导这么说了,那就是理由。”
涧循他们都明白,眼前这个家伙是个只认上司交代的木头脑,跟他晓以利害就是对牛弹琴,更何况,这是生死相拼,哪还要什么理由。
“怎么了,不说话了?问题问完了那就送你们上路吧。来人——”食蚁兽想唤人,可想了想,“哦不对,还是我亲自来。”
说着食蚁兽举起了手枪。
“这人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啊,还亲自下手,那他更逃不了干系了。”涧循心想这回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怕是在劫难逃。
“慢着——”随着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一个瘦小精干的身影走来,随着而上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官把食蚁兽和他的手下围了起来。
“食蚁兽小队长,苍龙总长有令,立刻释放这几个青年,并且由我护送他们离开。”
千钧一发之际,云豹卫队长赶到。
涧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笔龄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这个云豹果然是自己人。
“云豹卫队长,可是北极狐副总长要求我就地正法这几个人啊。”食蚁兽抬出了北极狐副总长。
呵呵。涧循心里偷着乐:就是北极狐副总长本人来了,云豹卫队长都扛得住,何况你这个家伙。
“不经审判,也能就地正法?谁给你的胆子?他们是持枪拒捕呢?还是恶性伤人呢?”云豹卫队长咄咄逼人。
“这这这,云豹卫队长,可我没法向北极狐副总长交代啊。”食蚁兽脸随即一沉,“再说我身后这些个弟兄们,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小队士官们听出了话外音,手都悄悄握上了枪,卫队方面也训练有素,手指摸上了扳机。
“诶,莫慌。”云豹卫队长掏出了一份文件,两只手指捏着一个角,提溜着在食蚁兽眼前晃了晃,“看好了,中研局文件,拿去读读。”
说着他手指轻轻一松,文件转着圈飘荡了下来,食蚁兽手忙脚乱地接住,翘起一只眼睛读着:经中研局联席会议研究决定,即日起,凡逮捕的对中研局安全构成威胁的人,均需移交中研局云豹卫队长处理。
云豹点点落款:“看看日子,还有中研局大印,这样回去可以交代了吗?”
食蚁兽别别扭扭地直起身子,下巴往身前一缩:“中研局联席会议北极狐副总长应该也参加的阿,他怎么会同意这样的文件呢……卫队长,这文件会不会有假啊?”
“就知道你只认你们北极狐副总长,认到连中研局联席会议都不放在眼里。我就明说了吧,的确,你们北极狐副总长是不情愿的,这个决议是我推动的,给你看看我的请示文件。”云豹说着拿出了一份他的请示文件,“看到没有,苍龙总长的批示,‘原则上同意,拟提交中研局联席会议讨论通过。’”
“这几个字是苍龙总长写的吗?”食蚁兽的手指套着扳机护圈,不停地转悠。
“小心走火。”云豹善意地提醒着,“这要是走了火,谁知道第一颗子弹是从谁的枪里打出来的?你说是吧,小队长?”
食蚁兽感觉到了威胁。
“那反正我是没见过苍龙总长的字,谁知道这批示是不是仿冒的。”食蚁兽悻悻地收起了枪。
“苍龙总长的字你不认识我能造假,可看见批示下面的苍龙总长章了吗?这总长章你总见过吧,像是假的吗?”
云豹队长说着悄悄把手放到背后,动了动食指,示意卫队士官随时准备开枪。
“哦,章是真的,是真的。呵呵。苍龙总长不能违背,那卫队长,这几个人交给你吧,交给你吧。”卫队长人多势众,食蚁兽只好暂时服软,“只是……”
“只是什么?”云豹示意手下人保持警惕。
“只是这份文件能不能给我保管啊。”食蚁兽想留个东西交差。
“你没看见文件下面写着‘此件公开发布’吗?”云豹很大度。
“哦哦哦,对对对,那文件我拿走啦,拿走啦。”食蚁兽夹着尾巴撤退了。
危机暂时解除,云豹也带着涧循等人离开了。
大家一路来到了睫谷观园门口。
云豹卫队长屏退了手下人,和涧循他们走到一旁:“伙计们,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现在局势真的很复杂,但是你们放心,经过刚才那一阵,北极狐副总长必定会到苍龙总长那里告发我,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想私自干掉你们的事情会再一次闹到苍龙那里。苍龙总长还是明白是非的,他应该能控制住北极狐副总长。”云豹说道。
“告发?难道那个文件真的是假的吗?”涧循担心地问道。
“放心,我都有安排。”云豹卫队长不便多说。
“云豹卫队长,你到底是哪头的呀?”淡仟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的使命,有时候就会和别人的冲突。但无论如何,只要循正道,行天理,这世上就终究能有你的位置。”云豹卫队长望了望睫谷观园。
涧循上前跟卫队长用力握了握手,卫队长又加上了左手,伙伴们都把手伸了出来,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几位,我接到的情报说,今天晚上银杏同志会来大宾馆接你们。但是我不确定这个情报是不是准确,也许他不会来,也许来的人是别人,也许是什么人想让你们出现在大宾馆。所以你们一切都要小心,全靠你们自己了。我是信任苍龙总长的,但万一他真的胡作非为……真的胡作非为,那受害的就不只是你们了,生灵涂炭,谁都逃不掉……但我相信他。”云豹的话听得大家有些晕头转向。
“你刚才叫银杏先生‘同志’了!”淡仟很敏锐。
“不过他还说相信苍龙总长。”涧循说道。
“不说了,没有时间了,我要走了,再见!”云豹卫队长招呼了一下手下。
“云豹卫队长”涧循追了两步,“保重!”
云豹卫队长点了点头。
而在另一头,中研局副总长室,北极狐正对着回来汇报的食蚁兽大发雷霆:“你真是个蠢货!”北极狐狠狠地把文件拍在桌上,“苍龙总长章本来就不是苍龙总长本人保管的,是放在中研局钱庄的!云豹那个混蛋就是搞不到苍龙总长签字才去敲的苍龙总长章,要是苍龙总长本人见到这份请示文件,不管他什么意见,都直接签名不就好了吗?那里会去盖总长章的?你见过文件上总长批示用总长章的吗?”
“不要说文件上的批示了……就是盖了中研局大印的文件你都压着不让我们看的……”食蚁兽发着牢骚。
“你说什么?!”北极狐副总长大为火光,“该公开的文件都公开在那儿,你自己不会主动去找的嘛?就等着我来告诉你吗?算了算了,先别管那几个青年了,卫队长伪造总长批示,伪造总局文件,私盖苍龙总长印和总局大印,这下他罪责难逃了!马上把这份假文件交给苍龙总长,先把这个卫队长法办!”
“是!”食蚁兽喊得格外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