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话音未落,神色大变,暴退数百步,捂着腰间,哪里正有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看的方望远更是心疼。
“先绝其念,再斩其人,绝念斩名不虚传。”祖师看着回到了原地的段白石说道。忽然祖师笑了出来:“你可知道就是这太上忘情剑诀导致你忘了你的一切,是你一切悲惨遭遇的根源。你如今要用这太上忘情剑诀讨回它让你失去的一切吗?你不觉得可笑吗?”
段白石立在原地,没有言语,紧紧闭上了双眼。脑中回想起和熊玉相遇的一切,想起那天酒楼中的剑舞,想起那豪爽饮酒的女子,想起自己喝醉被拖进闺房,面上竟然泛起了羞涩的笑容,他想起来了,想起了太上忘情剑诀忘记的一切,忘记了太上忘情剑决。
他抬起手中的剑,平平的递了一剑直刺,并没有那么直,有些歪歪扭扭,正如那天醉酒之后的剑舞。而在远处的祖师,尚未有何反应,腰间又出现了一个口子。段白石又是一记横斩,祖师疾退,嘴中念念有词,祭出一个乌青色龟壳挡在身前,拦住了这记横斩,只是段白石又是一剑竖劈,龟壳从中裂了开来,祖师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跌落在地。
“哈哈哈,好锋锐的剑意,哈哈哈,不愧是有史以来修剑天赋最强的人,即使不用太上忘情剑诀,也是这般厉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修炼太上忘情剑诀,凭什么我姐姐得不到你这样的深情!”祖师不再有所动作,颓然的坐立地上,口中不停地咳血。
“顾迁,欠顾馨的我会还,但是我不能为了对得起一个人而对不起另外一个人。”段白石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走到祖师的面前,平淡的说道。“现在,告诉我,玉儿的魂魄在哪里?”
“你还?哈哈哈!你拿什么还!我姐姐已经死了!为了替你挡天劫,魂飞魄散的死了!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你拿什么还啊,李轻尘!”祖师大吼出这句话,又咳了几口血。“凭什么,凭什么我姐姐遇不到这样的你?凭什么啊?哈哈哈!”“那女子的魂魄就在我这里,你现在击败的不过是我的神念附体,以你的天赋,十年之内就可以上界。我等你上界,我们还要做过一场。”
段白石还想有所动作,坐在地上的人连忙强撑着体力摆摆手,“别别别,白石,是我,我是方望远,走了走了,祖师走了。”说完又咳了一口血,方望远的脸色更难看了,面如金纸,哆哆嗦嗦的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一些丹药塞进口中,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一招手,在看热闹的木鱼等人前方的阵盘飞到方望远手中,众人连忙赶到了方望远和段白石身边。二师姐曾曼曼和五师姐林婉上前一左一右扶起方望远,方望远看了一圈围过来的弟子,看到木鱼,无奈一笑:“这便是新入门的木鱼了吧,我就是你师父方望远了,见笑了见笑了啊,哈哈。”
熊大熊二也见识了刚才的一切,熊二看着段白石,满眼都是小星星,熊大盯着段白石,段白石也盯着熊大,仿佛都想看出个花来。“段,段先生,我娘这里有一些给你的信,请随我来。”熊大迟疑了一会,最终说道。然后拉了拉旁边的熊山,“这里也有您的。”段白石和熊山神色欣喜,随着熊大向开始见到的小屋走去。
来到小屋面前,熊大掏出钥匙,开了开门,里面一左一右是两个房间,熊大带着众人进了右边的那间。右边的房间并不大,其实倒不是房间不大,主要是被一个大箱子占据了大半的地方。熊大先从箱子上摸出几张张折叠好的信纸,交给熊山一张。熊山接过当下就看了起来:
“大哥,原谅我这些年都骗了你,我并没有找到段郎,我一直寄给你的信不过是我每年让破城偷偷放到熊府的。但其实我过的还好啦,有两个个乖巧听话的儿子,还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大侄子。我要是还待在家里,有儿子没丈夫会让人说闲话的。我在这里衣食也无忧,这白云山上别的不多,有的是空地,只要不是懒猪,饿不死的。破城当年娘亲死的有些蹊跷,我也总觉得大嫂有问题,他也不想再呆在那里了,我就带他出来了。不过他到底是你的儿子,我想,你还是想见到他的。我也跟他说过很多回,让他看看你。可都是劝不动,我也就不劝啦。总之呢,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是不在了,爹娘未竟的孝,还烦请你代劳一下。欸,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好想多活些年啊,我还没找到段郎,我还没等到段郎。好不甘心啊。”
熊山早已泣不成声,“玉儿,你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骗我,你就呆在家里,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我们熊家难道还养不起你和两个孩子吗?在这水华县,谁敢说我们家的闲话?”熊大将手里的另外几张信纸递给熊山,上面分别写着“二哥亲启”“父亲大人亲启”“母亲大人亲启“。熊山面色更加悲伤,他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对家里的弟弟和爹娘。
交完了之后,熊大转向期待已久的段白石,从熊二脖子上取下一个挂坠,挂坠上是一把钥匙,熊大把钥匙取下,递给段白石,指了指大箱子。
段白石接过钥匙,颤颤巍巍的凑向箱子上的锁,因为手太抖,钥匙掉落在地,段白石将其捡起,深吸一口气,凑到了锁上,“咔哒”一声打开了锁。箱子盖子翻了上去,里面并不是段白石期待的一大箱子信,只有箱子底薄薄的一封。段白石小心翼翼的双手将信捧了出来,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刚想去翻开看看,又停住了手,施了三遍净身咒,这才颤抖着翻开那封信。
“是不是很失望,那么大的箱子只有这一封信。其实一开始是一箱子的,我从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你说的水华仙门的时候,就开始写信,可是信差每次都说没听说过水华仙门这个地方,我想一定是信差没见识,我男人的门派,一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派,怎么会没听说过呢,我就换了一个又一个信差。最终我知道了,好像,真的没有水华仙门这个地方,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段白石这个人了。不过看着熊大熊二一天天长大,我知道,一定是有段白石这个人的。我不敢给他们取姓段,我想会不会是你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那是不能姓段的,那就姓熊吧。可惜外甥长得多半像舅舅,两个都长得跟大哥一样,既没有我的美貌,也没有你的帅气,不过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我已经很满足啦。”
段白石已经是泪如雨下,眼泪滴到纸上,和上面斑斑驳驳的淡黄色旧泪痕重叠在一起。段白石将信纸翻到了第二页。
“后来我觉得,我想和你讲的话太多了,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想和你说的话,写信根本写不完。所以,我就把那些信都烧啦,等哪天你愿意见我了,我一句句的说给你听。我又想到了那天晚上,下着雨,伙计颤颤抖抖的告诉我外面来了两个豪客。我心想这伙计定力真不行,见识太小,改天给他换了。出来就看到满桌的金银财宝,那确实不怪伙计了。我也吃了一大惊了。下面的故事你也都清楚啦。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你那天舞的剑确实不好看,歪歪扭扭的,熊二六岁的时候已经比你剑耍的好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我们的儿子。你酒喝的也不咋地嘛,我看你快不行了,才假装喝醉的。可是,本姑娘就看上你啦,还像姐妹们建议的一样把你拖进了闺房,真是羞死了。”
段白石不舍得再往后翻,因为只剩下了最后一页,他不知道自己所能挽回的,除了这一封信还有什么,而现在,这封信也快要结尾了。
“真的好不甘心啊,我还没有找到你。段郎,遇到你,真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情。遇到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唯一后悔的,是那天放你走了。你和我说回门派告知缘由,然后回来娶我,咱们风光大办。我等啊等啊,没等到你回来,你一定是有了更好的人吧,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下辈子再见咯。”最后画了一个笑脸,只是那个笑脸在写信的时候就被眼泪泛的很模糊了,现在上面的墨随着段白石流的泪缓缓流逝。
“啊!为什么!为什么!”段白石仰天大吼,他很后悔那天接过顾迁递过来的《太上忘情剑诀》。
“既然你已经有了归宿,那我也不强留你了,这本剑诀就当作是离别礼物吧,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不能浪费了你的天赋。”那天顾迁分身笑眯眯的对他说。
那时段白石接过没忍住就看了一下,没想到这一看就是二十年,沧海变桑田,佳人化白骨。
“不对,我走的时候玉儿也就才十六,怎么就去世了?”段白石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熊大和熊二。
“娘亲思念段先生致疾,又兼不喜饮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这么去了。”熊大面无表情的说道,身后的熊二倒是咬牙切齿的盯着段白石。
段白石听得此言,更加自责了,仰天长啸。过了一会,看向熊大熊二,“你们,愿意认我这个父亲吗?”
熊大仍然面无表情:“段先生说笑了,我娘亲或许与段先生是熟识,但您也不能乱认儿子,我们二人乃是熊氏子孙。”
段白石面色凄苦,攥紧了手中的信。看向已经有几分好转的方望远,“望远,我的两个儿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如果他们要修行,还请祝他们一臂之力,我要去找玉儿的魂魄了。”
“额,白石啊,你现在是化神中期吧,这下界容易上界难,要到返虚境界才能上界,你天赋虽好,可是祖师说的没错,最少要十年啊。”方望远挠了挠头,他能理解好兄弟的心情,但你也得尊重一下修行基本规则啊。
“别,我们可不入修行,不敢如段先生一般入山二十载。”熊大谢绝了段白石的好意,凑到了熊山的跟前,“还是希望熊大掌柜赏些事做,我们也就满足了。”熊山欣喜至极:“好好好,你们跟我回去,做什么事?我的外甥,谁敢叫你们做事!”
段白石无奈的看向熊大熊二二人,又看向熊山,说道:“大哥,拜托了。”熊山转过头去,回以一个冷哼“哼”。又拿出来那顶斗笠,交给木鱼。“多谢小友,这斗笠既然是熊大给你的报酬,那就还给你,上面还被我附了三道最后的太上忘情剑气,可斩返虚境以下所有修士,可在危机关头救小友三次。当作小友的报酬了。”
随后段白石闭起双眼,浑身气息不断升腾,看的旁边的方望远瞪大了眼镜。“我靠,这么刺激啊。你不是人啊,白石,化神后期,化神圆满,返虚了!比不了比不了。哎!”段白石走出屋外,冲天而起,众人能看清的只有一道剑芒撕裂了天空,看的众人双目生疼。木鱼修为最低,头也撕裂般的疼痛,众人连忙关心出了什么事,不一会,好了一些,这才抬起头来。
熊山熊大熊二与木鱼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只剩下水华仙门众人准备回宗。“师傅你不行啊,看看人家小师叔,都能跟真仙祖师干架了,你除了当个请神架子啥也不是啊。”三师兄万通打趣师傅道。
方望远顿时吹胡子瞪眼:“白石那是真仙转世,能比吗,我这次出去有所机缘,能侥幸化神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有几个人能二十年化神?你找!就是上界也就是五指之数。”“是是是,师傅威武,不怪师傅不给力,只怪小师叔不是人。”
涂章跑到几个女弟子旁边,几个人早已是感同身受,哭的梨花带雨,涂章笑嘻嘻的问道:“几位师姐师妹,什么感受啊?”
赵水柔擦了擦眼泪,深沉的说道:“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而旁边四师兄王如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娶个女子了,从前他觉得只有无牵挂才能练好剑,现在看来,无情未必能极于剑,有情未必不能极于剑,而正好相反,唯有极于情,方能极于剑。
“我觉得吧,要不咱们还是去水华县坐班车吧,师傅现在这状态,实在是懒得穿梭空间结界了,难得出来,我们再在水华县消费消费,你们觉得怎么样?”方望远摸了摸八字胡,建议道。
“好欸!出发!目标:水华县!”众人异口同声的赞同了师傅的意见。
一行十人又向水华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