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男孩与少女(2)
突然传来的剧烈的腥臭味让少女不禁蹙眉。
应该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吸引了沙海迷城所有的龙形尸守,它们早已将二人团团围住。
她想站起身来,但是不动还好,只要她一动,大腿上便会传来一阵剧痛。
她之前走了那么远,膝盖处的伤明显更加严重了。
“你那两把光剑能借我用一下吗?”
虽然有了“佐罗的陪伴”,男孩那脏兮兮的脸上偶尔会像现在他说话这样露出笑容,但女孩看得出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因为他真正笑起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迟疑了片刻,少女右边的眼眸突然成了墨色,她将玉手温柔地放在男孩健硕的胸肌上。
接触的瞬间,男孩仿佛打了肾上腺素一般,力气悉数恢复,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
他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挎包还给了少女,然后站起身来,两把神剑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现在它们是专属于男孩的剑——
血的恩赐!
“救救我……”
那是个稚嫩的幼童的声音,很凄惨、很哀凉、很无助……
少女诧异地想看看发出这个声音的男孩,不过他早就挂着两行泪,向那群尸守冲去,两把神剑被他那肌肉纵横的手牢牢握住。
“杀!杀!杀!”
男孩再次像疯狗一样胡乱地挥砍,他一秒就劈出两下,三下,八下!
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连剑影都看不清了!
先前那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脑海像是在放电影一样快速播放着一帧帧画面,那些痛苦的记忆刺激着他的泪腺,他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此时,脑海中的画面是一个雨天,黑夜,一个小男孩蜷缩在角落里,手电筒的强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我的钱,请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
一柄短刀捅了过来,小男孩害怕地松开了手,那几枚铸币离他越来越远。
“才这点?钱呢?钱藏哪里去了?”
出现了一张恐怖的男人的脸,小男孩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看到了十几张同样丑陋的笑脸。
“不要……不要打我,我好疼,求你们了……”
无数棍棒的影子向小男孩砸去。
“我错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原来藏在这里!”
那群恶魔撕扯着小男孩的衣服,很快他就被扒光了,藏在衣服里面的钱也被抢走。
“谁来救救我……”
鲜血流入泪眼中,世界是混浊的、猩红的、肮脏的!
“曼……语……兰……”
眼皮好沉重,眨眼的动作也慢了,画面在逐渐变窄。
那闪着亮光的是什么?
是刀吗?
……
曼语兰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那个小男孩的母亲。
她是柏柏尔人,中文名字叫曼语兰,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一直让李扶光称呼她的全名,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李扶光”这个名字是曼语兰取的,她同样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在曼语兰还没有患病的时候,她每天都要高兴地喊上几十遍“李扶光”。
小男孩记得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时,曼语兰总是要大大地张开卷子,将它举起,高高地对着刺眼的阳光称赞道:“李扶光真棒!李扶光这次考试又考了100分!”
每次说完后她都不忘在小男孩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甜甜的亲吻。
至于李扶光的父亲是谁,李扶光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李松,他从来没有见过李松,对那个男人的认知都是从曼语兰讲述的故事里听来的。
李松应该也很爱曼语兰吧!小男孩总是这样想。
因为曼语兰在梅尔祖卡是出了名的坏女人——她不信仰真主安拉;
从来不念清真言;
礼拜的时候她总是偷偷溜出去,被人盯着溜不出去的时候,她就大声唱歌,最后被人当众赶出去时居然还有脸皮笑!
到了斋月,她总是大摇大摆地吃着烤猪肉串,馋哭了镇子里的那群小屁孩;
缴纳“天课”她也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总喜欢穿那些带有“Made in China”标签的露脐短袖、迷你热裤、超短裙等衣物。
每次出门,她穿得越暴露笑得就越开心。
对了,她很喜欢那种束着的高马尾辫,她说这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真的超级方便!
说曼语兰是坏女人都是说轻了,小镇上的其他居民每次看见曼语兰,就骂她是疯女人,说要是以前,像她这样的人是要处以石刑的!
结果曼语兰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以此为荣,还朝他们扮鬼脸,吐舌头。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只在人群中看了李松一眼,就爱上了那个说是来旅游的中国男人,于是她就跟着李松进了撒哈拉。
整整27年的时光,李松却只在曼语兰的世界上出现了七天……
小镇上的居民都说她被骗了,但曼语兰不信,她说李松会回来的,回来娶她!
所以当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她瞒着所有人,偷偷诞下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天,当婴儿的啼哭在深夜响起,小镇上许多人气势汹汹地挤进那间不大的粘泥筑垒房里。
消失了几个月的曼语兰花光了钱,回到了这个地方。
回家的路上很颠簸,导致她提前几周顺产生下了这个啼哭不断的男婴,连脐带都是她硬撑着剪断的。
等小镇上的居民们赶到时,曼语兰已经昏过去了。
虽然满脸黑线,但他们还是迅速把二人送去了医院。
所幸,母子平安!
在男孩10岁那年,曼语兰突然叫不出“李扶光”这个名字时,她哭了。
小男孩从来没见过曼语兰哭,他也跟着哭起来,只不过他哭得很大声,而曼语兰却哭不出声来。
她患的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叫渐冻症。
没人知道曼语兰为什么会得这样残忍的病,她听医生说这是绝症,治不好,就算要活下去,也需要很大一笔钱。
那天曼语兰把家里砸了个底朝天,无意中看到了李松留下的一张黑磁卡。
11年前,李松故作神秘地把黑卡放到了曼语兰的手心上,对着沙漠上皎洁的明月说,他要娶曼语兰为妻,带她去中国。
小男孩认出那是一张高级的银行卡,他班上最有钱的那个同学画过一次。
于是,曼语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一家大银行,当看到输入密码界面时,她愣了好几分钟。
在众人和银行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她只好颤颤巍巍地输入了几串数字。
在众人斥责的目光下,她突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压力好大,好想回家……
输入了最后一次密码,在曼语兰站起身准备离开的下一刻,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变了脸,毕恭毕敬地把她带到了一个贵宾包间,还叫人端上了一杯热咖啡递给这位尊敬的曼语兰女士。
那张黑卡里居然有一百万美元!
账户状态:正常!
密码正确?
曼语兰愣住了,因为最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把自己的生日输进去了,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李松自己的生日。
曼语兰再一次无声地哭了出来,她再次相信李松其实是爱曼语兰的,可这些年他到底去哪了呢?
他如果不是骗子,为什么不回来找她呢?
这一刻她多么想念那个男人,可是她已经记不清那张脸了,怎么拍自己的脑袋都想不起来了……
曼语兰的病情发展得太快了,才一年不到,她就躺在了马拉柯什一家最大的医院的病床上,她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呼吸,用上了无创呼吸机。
那一年,小男孩才11岁,正在接受初等教育。
黑卡上的钱其实足够他完成学业,学校的老师和小镇上的居民也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说,有人甚至还愿意资助他完成学业,但是小男孩谢绝了众人的好意,没有说原因。
从此,学校少了一位天才少年,大漠中多了一只带路的“野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