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周一直接打断了白狼的奉承，随后他松开紧扣的手掌，转而拍在白狼肩上，沉声道：“只要你能把那人给诓来，此事过后，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啊？真的？多谢小爷！多谢小爷开恩！”

　　白狼面色一喜，连声道谢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昂首抱拳道：“小爷，我混迹江湖几十年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物！”

　　说着，他忽有些语塞，皱眉想了半晌，干脆用上了曾经看戏时听过的戏词，抑扬顿挫地道：“如蒙不弃，某愿相随，从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定不负今日之恩德！”

　　“呵呵，好啊，其实我看你这人也挺顺眼的呢。”

　　周一笑了笑，凝滞在半空中的手，复落下将白狼从地上拉起。

　　而后，他好似鼓励般轻轻拍着对方肩膀，说道：“等收拾那野茅山的时候，如果你表现得不错，我还能破例提拔你当我们周家的三等护卫，包吃包住，待遇优厚。”

　　此话一出，白狼脸上喜色更胜，拍着胸膛，一叠声保证道：“小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具体计划该如何布置，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谈吧。”

　　周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收回手，朝着门口走去。

　　白狼连连称是，亦步亦趋跟上。

　　行走间，周一随手将炮弹通过腰带收入了封魔盒内，只看得白狼双眼微瞠，暗自咋舌。

　　接着，他又跟白狼闲聊起来，从对方的姓名，再到对方何时加入的全性....

　　他像是什么都很好奇，却又每一次都点到即止，全然没有半点想要深入探究的迹象。

　　渐渐地，白狼略微绷住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真实。

　　“小爷，你怎么还穿着这套法器，难道是还不放心我吗？”

　　刚出门，白狼好似才注意到什么一般，不解看向周一。

　　“哎，你不知道，我这铠甲有个自动保护机制，每次激活都要维持至少一炷香才能重新关闭，现在时间还没到，我也只能继续穿着了。”

　　周一无奈地摆摆手，旋即侧头瞥了眼白狼，笑骂道:“咋地？你看着害怕啊？我还嫌热呢。”

　　“自动保护机制？小人还从没听过这种东西，看来又是哪位炼器高人新开创不久的秘法吧？”

　　“这我哪知道，我就是不怎么爱修炼，家中长辈才找了炼器高人，又耗费大量时间和资源，专门给我炼制了好几套防身护体的法器，否则的话，他们可不放心我自个跑到国外去留学。”

　　“嘶....好...好几套？”

　　白狼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叹，然后便是格外的激动。

　　“小爷家中长辈可真大方，能有机会加入这样的家族，小人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周一轻笑一声，没有过多解释，便往议事厅方向走去。

　　白狼也气恼，只拽步跟上。

　　可刚抬起脚，脸上却忽然浮出一抹迟疑，看着周一的背影，嘴唇翕动，显是有什么话想说。

　　正踌躇间，周一却倏地侧过头来，并冷不防说了句：“对了，那些人皮你是从哪弄来的？”

　　他的声音很温和，而白狼也没料到他竟会杀个‘回马枪’，于是顺口就答道：“当素是阿拉缺....”

　　话到一半，便意识到不对，声音瞬间微弱，表情也不由僵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他就恢复如常，重新换成了南直隶官话，又照着之前的句式复述道：“当然是我们全性那个野茅山的啦。”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说的是明州方言。

　　而这小子虽有个明州出身的母亲，但终究是在东北长大，又刚从西洋留学回来，想来应该没太听懂自己的话吧？

　　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他的神态语气亦是一派坦然。

　　只那放下的脚，仍悄然偏了些角度。

　　而周一虽自幼生长在西南地区。

　　可自从前年开始辅修汉语言文学后，他便了解学习了不少华夏各地的方言知识，其中吴、徽、闽、粤等几种语系更是着重研究过。

　　是以在将白狼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后，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其未尽之意。

　　“当然...是...我..我们吃...吃？吃！吃人！”

　　周一顿时心神剧震，浑然没有再关注白狼后面那句话。

　　如果说，刚看到那些人皮时，他首先想到的只是这群土匪生性残忍，喜剥人皮为乐。

　　可听了白狼这句话后，这种想法瞬间就被击碎了。

　　反之，三个很简单却蕴含了无限悲凉的文字，忽然就浮现在他脑海中，更隐隐映出了一副炼狱般的景象。

　　人吃人啊！

　　这种在史书里不胜枚举，却又总是寥寥几笔带过的事，而今却是要步入现实并让自己遇到了么？

　　只是想想，周一的内心便越发乱了。

　　然而在本能驱使下，他还是转过身，伸手抓向了白狼。

　　白狼见状，面色微沉，一掌拍向地面，掀起烟尘，同时脚下一点，便要退回屋内。

　　他很清楚以周一之前的表现，自己多半还是很难走脱。

　　但他依旧想再拼一次。

　　而不出所料。

　　白狼身体方有所动。

　　周一手掌便穿过烟尘精准地落在了其肩上。

　　又因他这次没有特意控制力量，手掌合拢时，咔嚓一声就捏碎了白狼的肩胛骨，并破灭了对方心底仅存的一丝侥幸。

　　瞥了眼痛呼一声后便咬紧牙关，额头渗着密汗的白狼，周一强行压下心中不适，暗忖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都干了哪些‘好事’....”

　　移开目光，扫向其他两间草房，并在与马棚相邻，即门口横梁上挂着数条腊肉的那一间多停留了一秒。

　　随后，他身影一晃，便来到了相邻的草房门前。

　　嘎吱——

　　推开房门。

　　屋内情形撞入眼中。

　　只见铺满干草的地面，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女子。

　　有的不着寸缕，有的只裹着残破单衣。

　　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没了生命气息，身上也血迹斑斑，交错着各种可怖的伤痕。

　　又见那临门处，几具女尸被摆成了大字形，发青泛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瞪圆的双眼里却凝固着无尽的空洞与麻木。

　　观其尸体现象，至少都死了一两天时间。

　　可现场的凌乱与一些残留的痕迹，却又表明她们不久之前仍遭受到了侵犯！

　　“这....”

　　周一呼吸一滞。

　　哪怕他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心地纯善，心怀苍生的大慈悲之人。

　　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有着底线和一份怜贫惜弱之心。

　　看着这些女子的惨状，此刻他的心便犹如压了块大石，沉甸甸的，手掌倏地用力一捏，直疼得白狼再次发出痛呼之声。

　　微微仰头，做了个深呼吸。

　　周一右手轻挥，施展出隔空控物之力，屋内干草纷纷翻动，盖住了所有的尸体。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尸体，索性等收拾了那群该死的土匪后，再来考虑一个妥善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