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泣不成声,躲进我怀里悲恸哭泣。
竹田凡子背对着屏幕,仰望窗口,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地球……她呆了一下,经过短暂而深刻的思索,慢慢割开了颈动脉……
通讯大厅里,许多人不忍直视,纷纷偏低了头。江月全身抽搐着,愈加痛彻心扉一般,泣不成声……我看不下去了,安慰她,忍不住热泪翻涌……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飞过来,抱住我和江月,安慰我们,让我们保存体力,为下一步做打算……
我控制住情绪,安慰江月。有了我的安慰,江月没有那么悲痛了,只是抽泣着,她擦了擦泪水,看向显示屏。
竹田凡子已经趴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大滩。她闭上了眼睛,脸上似乎有一点神秘的浅笑。
总首站在话筒前,长呼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我们所见过的,最真诚的个人情感,我本人深受感动……凡子的牺牲,把我们所有人逼入了道德死角……但是……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不是江月的朋友,我们应该更冷静地看待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更多的理智……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各位,我们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三十……那意味着,有一大半的可能,这颗星球将不复存在,我们所有的亲人,人类还没有完成的事业,都将一起消失……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哪怕牺牲的,是我们品格中最宝贵的价值……同意救援的请走到前面来,不同意的请呆在原地……”
我和江月注视着显示屏中的各国代表。
各国代表经过短暂而又深刻的思考,先后有六个人走出人群,站到了前面……
总首问:“还有人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巴拉克?”江月忽然说话了。
总首抬起头来,看着大屏幕上的江月。各国代表纷纷转身看向大屏幕。
江月脱离我,向前进了一个身位:“我能否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总首说。
江月沉静了片刻:“首先,我要对前面的七个人表示感谢,并非因为你们对我的帮助,而是因为……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人类的美好……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自哪些国家,但我为它们感动骄傲……”
我们所在的控制舱里,慢慢亮起了金光,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那颗耀眼夺目的小行星,它发射的金光从窗口照耀进来……
通讯大厅内,所有人仰望着大屏幕里的江月……
江月沉静了片刻,慢慢说:“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有着无数颗星球,有些大一些,有些小一点,究竟有多少颗,我们无从知晓……宇宙究竟有多大,最遥远的那颗星球,离我们有多远,我们无从知晓……在深邃荒凉的宇宙里,是否还有其它生命,像我们一样,我们无从知晓……然而,我们知道,在苍茫的宇宙里,有着一颗淡蓝色的星球,它是如此之特别,不同于任何一颗星球。为什么它看上去如此美丽……因为它,孕育了生命……是它,造就了今日的我们……它是这个宇宙的奇迹,是我们的母亲……”
我从窗口望去,蓝色的地球,慢慢地,优美地转动着……
江月慢慢说:“今天,母亲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作为它的子孙,我相信,每个人都愿意倾尽全力,来保护它……我想让它毁灭吗……不,我离开它五年了……五年来,没有一天,我曾经忘记过它……每次看到它时,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蕴藏着它的温度……”
通讯大厅里,所有人仰视着大屏幕,凝望着江月。
江月又慢慢说:“在我怀孕的时候……有一天,当我凝望地球时,忽然感到体内胎儿在活动……我很高兴,心里却冒出这样的疑问……在数百万、数千万颗星球当中,为什么只有地球孕育了生命?而在地球生活的万千物种当中,为什么只有人类是如此不同?是什么造就了我们?为什么?……宇宙造就了今日的我们,可是到底为什么?宇宙为什么要造就我们?人类的意义在何处?我们的未来又在何方?……五年来,我苦苦思索,没有答案……然而就在几分钟前,我顿悟了……宇宙所以会造就我们,是因为它太过于孤独,它需要被理解,需要有人的陪伴……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我们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是什么让人类走到了今天……并非是我们有多么优秀,而是在我们难以诉说的苦难中,在我们一次又一次生死存亡的时候,宇宙通过它的力量,让我们认识到了自己的脆弱,是它,给予人类智慧的指引,让我们学会相互帮助,是它,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把某种东西,注入了人类的躯体,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变得强大……今天,我们把这种东西……叫做灵魂。”
通讯大厅内,所有人仰望着大屏幕,总首的眼中,有许多不安与恐惧……我们所在的控制舱,金光慢慢退去了,小行星躲进了窗口的视线死角……
江月接着又说:“宇宙想要毁灭我们吗,不,当然不是,小行星为什么不在一百年前达到地球?……那么,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那是因为,它看到了人类真正的危机……近两个世纪以来,人类的力量突飞猛进,肆无忌惮地掠夺自然,环境污染已经让地球不堪重负……人类,第一次有了可以毁灭自己的力量,为了避免我们陷入真正的毁灭,宇宙想要唤醒我们内心的良知,想要唤醒我们对生命的尊重。它,想要把某种东西再一次注入人类的灵魂,人类的意义就在于此,在于我们每一个人……如果,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公平地生存下去,我们就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关爱,人类,不仅可以完成伟大的事业,也将拥有新的梦想……相反,如果我们轻易抢夺别人生存的机会,那么,我们将无法摆脱战争与动乱,人类的毁灭也将无法避免……
……我亲爱的同胞们,宇宙爱了我们数十亿年,我们不应该让它失望。今天,只有全世界的人们携起手来,我们才能拯救这个孩子的生命,拯救我们自己,拯救我们的未来……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将成为这个宇宙的骄傲,我们将进化的完美无瑕……到那时,我们将离开地球,飞到宇宙的最深处,揭开宇宙的真相,理解它对我们的爱:到那时,我们可以大声地呼喊:看吧,我的母亲,是你造就了我,我将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在江月讲话过程中,陆续有十几个代表走到了前面,总数不到三十人,明显少于留在原地的百余人。
许多人无法直视江月,转身看着总首或者偏低了头。
江月抚去脸上泪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各国代表。
所有人都静下来,没有人再动了。
江月抽泣着,期盼地注视着各国代表……
没有人再动了……
江月漂浮着弯曲了膝盖,慢慢跪着,拜服着头:“求求大家,帮帮我……求求大家,帮帮我吧……”
我的心如刀绞,想把她拉起来,又不能够……
通讯大厅里,又一个代表走到了前面,没有人再动了。
总首说:“江月……我很遗憾……非常抱歉……”
江月卷曲着身体,嘶咽着:“这不公平,为了守望者二号,我工作了五百个小时,它有我的一部分。”
总首说:“也许不公平,但这是大家的决定。”
江月抬起头颅:“不!你们代表不了所有人!你们羞辱了自己的国家!羞辱了整个人类!”
总首说:“江月,我们没办法让所有人参与决定,但我想,这个结果代表了我们所有人。”
江月挺起身体:“不!如果所有的人都参与决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总首说:“你真的相信结果会不同吗?”
“是的!我相信!”江月说。
总首说:“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不可能让所有人参与抉择……我非常抱歉……”
江月看了我一眼:“还有一个人,没有做决定。”
总首想了想:“江月,无论我怎么选择,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江月慢慢抱住了我,右手伸进我怀中,轻声抽泣:“不!……那个人……是我!!!”她抽出手枪,一把推开我!倒飞出去!!
震惊!一片惊呼!!世界哗然!!!
我撞在通讯台上,震惊地看着她!其它五人都慌了,汤姆在壁上一推,向江月飞追过去!
咚!江月向汤姆打了一枪!汤姆的身子一震,被打飞回来!
江月被反推力冲击,撞在对面窗角。她左手抓住把手,停了下来,右手举枪对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