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艳阳天,树上的知了都比往日懒散了许多,虽然天气炎热但这并不能阻挡广大群众吃瓜八卦的心。
高楼投下的阴影处,几个头戴遮阳帽手拿印有xx医院广告塑料扇的大妈,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聊得不易乐呼。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近日里一桩引人热议的惨案。
离这儿不远的水秀路B栋13号住着一家四口,男的叫林建业老实本分、女的叫杨洁勤快泼辣共育有一子一女。
要说这两口子为人处世那是没得说,不管心里如何想逢人三分笑见面先问好,从未和人红过脸。
像这样的家庭组合在小区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之所以他家较别家更引人注意,概因他家对自家两个小孩的态度对待。
他家原来只生了个男娃,后来不知怎么又意外怀孕生了个女孩,结果女的公司不乐意了宁愿赔钱也要将人辞退。
自从没了工作,她只得将婆婆送回老家亲自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
只是城里消费水准本就比村镇高得多,家里又正是紧着用钱的时候。
大的眼瞅着要升初中,平日的人情往来也是只多不少。
时间长了,家里生活水平难免下降、开支捉襟见肘。
每到这时候,她老公免不了要埋怨她当初硬要留下这个拖油瓶。
叫她打了偏不听。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日子还是要紧着过。
于是只得收拾起比往日臃肿许多的身子到处找工作,只是这年头工作那是那么好找的。
满大街多的是人美嘴甜、年轻力壮的姑娘小伙,别人凭什么要她一个身无长物的中年妇女。
所以结局已经可以预料,没怀孕前她可以凭着早生几年混个项目经理,生了孩子她的简历就不够看了。
林建业见她海量投放简历,每天兴冲冲地出去垂头丧气地回来,基本猜到她怕是四处碰壁。
正值他事业上升期,其他同事、生意伙伴带出的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会来事。
回到家看到满地狼藉、邋里邋遢的妻子,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除去每日工作的疲惫只觉厌烦。
理所当然或者叫顺其自然的,他出轨了。
那段时间,隔几天就能听到他家上演全武行。
孩子哭大人闹被人投诉了不少次还是我行我素,谁不在背后议论他家的长短是非。
最后还是他家楼下邻居看不下去想了个法子。
邻居家小孩正要参加高考,本来打算趁暑假在家抓紧时间巩固复习,现在楼上天天这么闹谁受得了。
他妈找居委会投诉了一遍又一遍都得不到解决。
最后没办法不能让烂人耽误自家儿子前程,发动亲戚朋友找了个保洁的工作,就杀上门找人谈判。
原话如下:
“杨洁啊!你刚生了孩子又丢了工作,家境困难我们街坊四邻都可以理解,但是你家天天这样闹也不是办法,事情该解决还是要解决。”
“这样吧!我朋友公司正好缺个保洁,你要不嫌弃早六晚八五险一金包吃住,工资四千五月结。”
“你看怎么样?你要明白像你这样岁数大的人,能找着这样的工作有多不容易。
天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给人打打卫生和你在家干的也没区别,还有人给发工资。”
据传:当场杨洁就红了眼眶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婆子,想找人撒泼却又被自家男人掼在地上。
那天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她家男人大声呵斥她的声音:“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家里家里不收拾,孩子孩子不照顾,家里都快成垃圾场了。”
一天到晚跟个乞丐婆似的,让你出去找个工作别和社会脱节,孩子妈照顾。
结果现在都过去多久了?
东不称斤西不称量,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嫌东嫌西怎么不照照镜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料子。”
伴随着摔东西和孩子哭闹声,结束了当天的争吵。
自那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没见杨洁出现过,连着他家摔吵声也消失不见了。
大家议论纷纷说怕不是出啥意外了。
正商量着要不要报警,杨洁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出现了。
别人问她什么也不说,日子久了也就没人自讨没趣。
小区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家再一次成为别人嘴里的焦点,还是有人突然发现小区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蓬头垢面形似乞丐的小女孩。
大家看着可怜自发向居委会上报了这件事,居委会来人一查原来是林建业家的。
明明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但自从上次事情发生后她家就日渐边缘化,平时也很少看见他们一家四口的身影。
若不是出了这件事,一时半会怕是都想不起这家人
居委会大妈还是很有责任心的,连着登门拜访了好几次。
前几次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被好声好气地迎进去端茶倒水,你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好,大道理口头保证那是随口就来,恰似一拳打棉花上软也不是硬。
再看实际行动,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半点不改。
居委会口头警告别人不听也没办法,最后闹得累了双方折中各退一步,到了年纪张建业家送小孩去上学,居委会退出不再插手她家家务事。
之后,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
有时,别人看她可怜让她上自己家吃顿饭或送几件旧衣服、学习用品。
不过,若是被她家里人看见必会逼着上门还了再挨上一顿打骂。
谁人见了不说一声造孽!
光阴荏苒,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初那个怯生生吃百家饭的小姑娘,也成了亭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只是父亲对她一如既往地漠不关心,母亲对她的嫌弃却是与日俱增。
看着自己日渐出挑章台杨柳的女儿,对比自己因繁忙劳作年老体衰生出白发皱纹的容貌,和生她时没休养好导致的后遗症,以及松弛难看满是黑色素沉淀的肚子。
再看自家男人在外包养生得如花似玉知书达礼的小三。
恨意如菟丝子攀附大树越长越盛。
她的一生就这么因她毁了,她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要执意留下她。
事业,家庭,爱情,全没了。
林一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她的出生是不受亲人欢迎祝福的。
也许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她就是个灾星祸害。
只会给家庭带来悲剧。
尽管她已经努力活成不惹人生厌的样子。
可那又怎样?一切都不会改变!
别人可以因为容貌成绩得到赞美表扬,而她却只能得到羞辱打骂,明明她已经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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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所见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心里对陌生环境生出本能的畏惧,身下触手温凉如果冻。
她睁开双眼迷茫地躺在地上;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是自杀身亡了吗?
躺尸半天也没个“人”出来解释解释具体情况。
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摸摸索索爬起来冲着远处大声喊道:“喂,有没有人啊!”
声音传出老远,从声音传达的地方由远及近,天幕之上亮起点点繁星。
借着星光林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层水幕上。
清幽的水底绚丽的游鱼摆动着飘逸的尾鳍摇曳生姿,天上群星璀璨水下鱼翔浅底万物竟长。
正在出神,耳边响起似水如歌的女人声音:“林一,你这辈子受尽磋磨,想不想人生重来改写命运。”
环顾四周没找到声源,索性一屁股坐在水上双手托腮百无聊赖道:“物是人非,即使重来又有什么意义?我这一生已经结束。”
女声沉默一瞬,随后再次追问:“除此以外,你就没有其他希望实现的愿望。”
林一看着水底一条近在咫尺的银色长尾鱼,头也不抬反问:“我观你之能,怕是横贯古今。
那我生前做下的恶事,你也应该全知道。
我不求什么投胎重来,只求早下十八层地狱,没有来世。”
女声听闻骤然愉悦道:“何必过么早就下结论,希望你过会儿还能坚持现在的决定,祝好运。”
林一顿觉怪异蓦然抬头,面前空无一物水面波澜不惊,一切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狐疑的蹙眉,不知危险会以何种方式降临。
以现在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展现的能力,防备也没多大意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既然无法反抗不如躺平。
想明白这茬,她直接放空心神双手枕头躺在水幕上,一幅破罐子破摔要杀要剐悉听尊的样子。
她没看到随着她的躺下,水下原本漂亮弱小的游鱼都在争先恐后地向她聚集。
此时,林一身下已经被拥挤的鱼群包围,透明如果冻的水面不断泛起圈圈涟漪,随着时间推移鱼群越发狰狞,似乎只要达到某个极限就会跃水而出。
等得都快睡着了,她正要起身醒醒瞌睡,固态的水面突然恢复最初的形态,林一猝不及防直接掉入水中。
水底汹涌的鱼群纷纷乘势而上,张开椭圆的嘴巴露出尖密的细齿,狠狠咬上林一裸露的肌肤。
尖锐的疼痛不容忽视般霸道的汹上大脑,中枢神经不断发出示警,眨眼工夫清澈的水流就被染上一层瑰丽的红。
亲眼目睹自己被分食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若非亲身经历,怕是很难回答。
光滑的肌肤变得残破,先是裸露出黄白的脂肪掺杂大量鲜红的血液及嫩肉,随后绵绵不断的疼痛刺激着身体每一缕神经,无处安放似乎连灵魂都在颤栗。
她身体随鱼群的涌动不断消失,森白的骨头在各色鳞片间若隐若现,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她连晕死都是一种奢望。
哦,有鱼从破开的伤口钻进了柔软的腹腔,内脏传来明显的撕扯感,不断有新鱼加入这场饕餮盛宴,很快她的四肢就被蚕食干净只剩背脊,犹如一只被剔净的骨架。
终于,吃饱喝足的鱼群收敛了残暴外相变得慵懒无害,对就剩下只头的林一视而不见。
在忍耐疼痛的间隙,林一还有时间惊讶自己只剩头竟然还活着,不但如此还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开始见到的银白宽尾鱼突然跃水而出,紧接着其他鱼也如献祭般跳起。
一阵水花过后,她的头被一只修长白皙带有贝壳手链的手,拎着头发提起。
视线一路上移,硕大的渐变银鱼尾、瓷白紧致的腹肌,黑亮顺滑如绸缎的长发、曲线玲珑的上半身,一切就如造物主精心雕琢。
她看着眼前一切不无遗憾地想着可惜看不到脸。
脊椎连接着滴血的头颅和苍白的肋骨,随着拉扯的力量发出清脆的响声。
寂静的水面被扰乱,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水流汇聚成朵朵瑰丽精美的蔚蓝浪花,纯白绵软的云团和浪花组成一座恢宏大气的王座。
银白鱼尾动作优雅地坐上王座,四面八方的游鱼纷纷浮出水面,向着一个方向朝圣。
林一姿态扭曲地趴伏在御座之下,天空下起飘零的小雪,浸入骨髓的寒意让林一不可抑制地颤抖。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似乎连意识都已经麻木,如歌似水的女声再度回响在耳边:“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是加入还是毁灭,机会在你手中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霜雪几乎要将林一掩埋,林一废力的动了动闻言如同听到笑话般放声大笑,不知何时泪水从眼角滑落融化了身下小片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