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攻击林一的娃娃们发着后方失火,纷纷调转枪头攻向石柏。
细密的针脚、扭曲的五官、粗短不一的四肢,一切近到眼前。
灯影摇曳火苗熄灭烛盏落地,石柏双手撕扯扑到脸上抱住头的布娃娃。
细长的手指尖尖似锉刀,皮肤被划破微微渗血,石柏扒下一只粗短的手臂,零散的长发被娃娃攥在手里。
边退边踢开两只扑上前的娃娃,发了狠掐着脖子扯下脸上这只。
盯着它面容染血似恶鬼:“去死吧!”
将娃娃按下熊熊燃烧的脂缸,橙红的焰火燎泡皮肤,火辣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一切水到渠成,双方纷纷杀红了眼。
布料撕裂棉絮飞舞,三人或多或少带了伤。
其中犹以林一、石柏伤势最重。
林一衣衫褴褛指甲外翻牙根酸软,身体各处尽是如啮齿类啃咬出的血洞。
皮肤膨胀水泡破裂,湿润艳红的血肉裸露在空气里,石柏又一次将手伸进火焰点燃娃娃。
直到确定它无法再从缸里爬出,石柏方才收手。
另一边,木楠吸引了少量娃娃的注意,动作迅速的将其按倒斩首剁手。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林一屈膝坐在满地狼藉中间。
捶背揉腰:“终于弄完了,真不容易。”
石柏面无血色的低头打量血肉模糊的双手声音干涩:“狗日的,什么时候是头啊!”
木楠、林一回头,林一瞄着她试探着开口:“伤这么严重,我给你处理下。”
石柏抬头勉强笑笑:“不用,过会就好了。”
放下手看向满室找不出完好的娃娃:“做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他们是依靠什么力量行动。”
木楠抬脚碾踩地上还在蠕动挣扎的娃娃面容阴郁:“谁知道呢!”
抬头长眉皱起:“我们要加快进程了,我有不祥的预感。”
石柏、林一至翻白眼。
“我说真的,以前救过我的命。”
林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问题的关键怎么破局。”
溶化成水的油混合娃娃燃烬的黑灰,混浊肮脏。
原本寄托棉蕊燃烧的火苗顷刻覆盖陶缸,林一惊起。
三人警惕的看向四角摆放的缸体。
石柏吹着手仰屋窃叹:“嗟乎哀哉;生与死,死与生。赤身来,空身去。生时短短几十载,死后人人皆同行。”
林一赤手空拳伤痕累累,突听此言倍感诧异。
“我们为死而生,却又为生而死。”
“若论价值,却只是无意义的消耗;若论付出,人之所能想象和憎恶的我们都遇到了。”
“得与失,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诉?”
缸中油脂即将燃罄,火焰不熄反涨。
室内温度不断攀升,林一抹了把脸上蒸出的汗珠:“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脱水脱力,要不先退出去。”
石柏抬袖拭汗虚弱道:“赞成,再来一次,我可没勇气再把手伸进火里。”
木楠眼都不眨的盯着窜升的火苗防备道:“你们先出去,我想看看火灭了,会出现什么!”
林一、石柏对视,决定还是先出去。
万一再来个突发事件,以她俩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只能是拖后腿。
四周铺满失去行动能力却还在动弹的娃娃。
石柏无视它们的挣扎,踢开挡道的残肢碎布,弯腰从众多堆集的垃圾里捡起还剩下半截的烛盏。
转身向脂缸借了个火。
抬头向林一示意手里正在燃烧的烛盏。
林一看了眼先从暗道钻了出去。
石柏回头:“有事叫我们,我们先走了。”
“嗯。”
林一摸黑走了出去,石壁光滑脚下平坦,本想稍做歇息,却不想一脚踏空。
啊~~
石柏听到响声急忙小跑着出来,可面前哪还有个人。
一拍大腿:“唉,你快出来,林一又没了。”
木楠紧随其后,举起手中烛盏。
原来是来的这段路上是用的同色系厚木板铺路,先时没察觉。
现在大概是刚才打斗的时候有布偶跑了出来,触碰了机关,中间那截的木板全掉了下去。
石柏走到洞边向下张望:“真是多灾多难,你说她活着吗?”
“盼着人死,她也不会死,盼着人活她也不会活。”
“赶紧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找其他路还是直接从这里爬下去?”
“怎么快怎么来?你在上面堪着点,我下去。”
眼见石柏要开口,木楠先斩铁截铁的拒绝。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女子力气本就比我小,能者多劳效率最大化。”
把手里的灯盏塞给她:“手电筒给我。”
木楠站着活动了下四肢叮嘱道:“越是黑暗危险的地方,越是不能少了光,下次别把东西随便往地下一扔就跑了。”
“前车之鉴,后车之覆,林一就是例子。”
石柏心平气和的接受教训:“知道,不会有下次。”
这边,林一从上面掉下来,不知掉进了什么里面,软软的、滑滑的。
倒是不疼,就是慎得慌。
摸着身边的不知名物起身,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走。
连续几次撞在硬物上,估摸着膝盖都磕青磕紫了。
林一终于摸到了桌子的一边,盲人摸象不知全貌。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着摸索,一根指粗的圆筒子被林一拿到。
打开放在鼻下想闻闻是什么味儿?
呼吸间燃起微微火星,林一欣喜若狂对着狠吹了两口。
火折子的光不足以照亮室内,却可以点燃烛台。
桌上是银质高架的三角烛台,林一动作利落的点上。
此时方才有机会一览屋中景。
高宽长方形和上面差不多的室内结构。
左侧是梳妆台和一张蓝色印花大床。
她掉下来的地方是几个做工精良,堆加在一起的人形模具残次品。。
上面的还是针脚粗糙如刚开始学习,下面就已是和真人别无二致,基本可以以假乱真。
林一点燃了另外几支烛台,抓起一只走近端详。
人偶双手交叠长发挽起,戴帽子穿宫装裙子盖住鞋面,身后有一根长棍支撑。
面上表情,或喜或悲,或怒或怨。
不同的情绪变化,用的却是同一张脸。
莎卡拉。
还真是哪里都有她?死了都还阴魂不散。
不过在没死之前,她一大活人以自己为模本,做这么多自己的等身人偶是有多自恋?
或者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莎卡拉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她早就已经死了。
死在哪个不知道,他们还没到来的时间段里。
转身面容沉稳心绪激荡,步步逼近大床。
白皙的肌肤,乌木色的长发,殷红如血的唇瓣。
她静静的躺在哪里,却已胜过昨日见到的赝品无数。
明明都已被死神勾去魂魄,却还是有令人沦陷的魅力。
美丽可以震慑人心,却不能让人忘记死亡的威胁。
大概是同性相斥,林一恍惚片刻就清醒。
线索线索在哪里?
动作轻柔地坐到床边,拿起她的双手掀开被子。
枕下是一束干枯的玫瑰和一封未拆封的信。
拆开信封,里面字迹花纹绚丽运笔流畅。
我的至善至美莎卡娜小姐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将代表死亡收割您的生命。
请原谅我的鲁莽和粗俗,我多么希望能够和鲜活的你一起共进晚餐,共同享受美好的午后。
但,我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无法跨越的阶级障碍。
血统和出生已注定我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站于你的身侧。
无法拥有你,让我撕心裂肺,旁观你与他人卿卿我我,更是让我无法忍受。
所以我即将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不期望您的原谅,却希望您可以知道我。
———德克•恩泽奉上
这怕不是个智障,这是林一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被他喜欢的还真是倒霉。
哦,不。
这个倒霉蛋正在自己面前躺着。
古堡里有这个人吗?
这是林一死亡前最后的想法。
一柄弯刀从背后稳准狠的穿透了她的心脏,不等回头她就断了气。
最后咽气时,她心有不甘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人抽出刀,像看垃圾似的,把她从床边推了下去。
自己坐到床边,心疼且神经质的抚摸着她的脸:“她打扰了你的安息,我已经把她处死了。”
“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卡娜,我后悔了。”
“我按照你的样子做了那么多人偶,所有人都被骗了过去。”
“唯有我,唯有我认得出你们每一点不同。”
“不管做的多像,她们终究比不上你。”
泪水从眼角滑落,浸润了小片被褥,男人哽咽不能自已。
嗬嗬~嗬~
林一猛的从床上坐起,捂着心悸不止的心脏喘气。
草,又遭人捅了。
有种别让我逮到,否则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点天灯。
掀开被子光脚下地,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对嘴猛灌了一口凉水。
窗外晨光微曦星辰遍布,推开窗红墙灰瓦,原来是回到了安吉•贝尔家。
看时间接人的马车马上就要来了。
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和上次一样。
德伊•斯兰。
林一默默在心里掰开了揉碎了念道。
按信上的内容,此人应该极端自负,且就生活在莎卡拉身边,对她极为熟悉。
是有哪里被她遗漏了吗?不然没道理呀。
她在翻看城堡花名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关这个姓的人。
趁着车马未至,林一轻车熟路的整理了着装下楼。
厨房里姐姐和母亲已经开始一天的忙碌。
见林一下来,姐姐意外地看向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今天就要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家。”
“想再到处看看。”
这话说的有些伤感,母亲用干净的棉布,擦净手上的水渍。
两步走到面前,一把抱住林一。
“我可怜的女儿啊!妈也舍不得你。”
“母亲…”剩余未出口的话,尽在不言中。
姐姐站在一旁红了眼眶,默默低头抹着眼泪。
母亲抱了片刻松开手,转身走进厨房,口里念叨着。
“时候不早了,你往日最喜欢吃的枫糖蛋糕还未来得及做。”
“我给你做了,吃了走。”
林一虚情假意的掉了几颗眼泪,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感情还真是新奇。
“安吉•莉亚,过来给我打下手。”
安吉•莉亚拎起裙子:“哦,来了。”
林一抓住她曲起的手臂:“姐姐,你听说过德克•恩泽这个名字吗?”
安吉•莉亚猛的转身一脸惊恐的捂住了林一的嘴。
“嘘!你从哪里听说的?”
“梦里,我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我梦到我会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林一小声的解释道,听完安吉•莉亚脸色渐白,冷汗从额角滑落。
她小声的咆哮:“不,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已经死了。”
母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手上还沾着面粉就走了出来,看着莉亚不安的询问:“莉亚怎么了?”
“妹妹她说她梦到,她会死在德克•恩泽手里。”
母亲眼神震惊六神无主连念了两遍:“这不可能、不可能。”
林一抓住母亲手臂:“你们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母亲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反抓住林一手腕:“走,到你姐姐姐夫家躲一段时间。”
“我们不去帮工了。”
“我和你爸养得起你。”
林一摁住她:“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
母亲低吼:“他是谁不重要,他就是一个应该在胸口插上十字架,扔进火里向上帝忏悔的恶鬼。”
“贝尔,我们不去了,不去了。”她急得都快哭出声。
楼上被楼下的哭嚷惊动,老安吉披了件外套趿拉着鞋子,匆忙奔下楼。
“这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普修,那个恶魔,那个恶魔又回来了。”
“他这次找上了我们的女儿。”
安吉•普修瞳孔地震,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扶着栏杆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