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湖晚自习(五)
我们六个人走出了录播教室,我和白如蕊向他们挥手告别,决定前往新教学楼一探究竟。
金湖可以分为新教学楼和老教学楼,所有我们一届的当时都在老教学楼,中间有一小块空地,连接操场与体育馆。新教学楼后面就是小树林。现实中不存在的宿舍在这里被安置在操场旁边。
新教学楼比起老的更加整洁,窗户上的铁丝网闪着清冷的月光,安全通道幽幽的绿光成了这里唯一的照明,感应灯坏了,楼梯道漆黑一片,仿佛随时都会从中冲出那个无面人。
白如蕊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颤声说:“何若云,我好害怕。”我无奈地牵了一下她的手:“我也害怕好吗,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乱走,能不害怕吗?”白如蕊突然出声,指着前面瞪大双眼,我还以为她看见了无面人,急忙拿出钓鱼竿。
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一部电梯。
不过这更奇怪了,金湖根本没有高层,也就没有电梯,那这又是什么?
我看了看白如蕊,她笑了笑:“我没来过。”“抓紧我的手,我们坐一下电梯看看。”“你就不怕无面人在电梯里来个贴脸杀?”白如蕊胆战心惊的左顾右盼。“我有钓鱼竿,能跑路,你也有保命的道具,死不了,顶多受点惊吓。”她更害怕了。“那你在这等我?”我做出商量的语气,实则是毋庸置疑的命令。白如蕊拽我的手拽的更紧了。“好吧,那就一起去。”
走进电梯,除了一楼至六楼的按钮外,还有一个“顶”,但却没有说明楼层。“按不按?”白如蕊征询着看向我。“按一下吧,我知道你害怕,人们总是害怕未知和恐惧,不是吗?白如蕊。”我按下那个按钮,轻轻地与她平视。电梯颠簸了一下,启动了。白如蕊紧紧的低着头,巴不得缩到角落里。我感觉有些好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怕不怕,看你吓得跟个鹌鹑似的。”但当我看向显示屏时,我也震惊了。
那个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43,现在还在不断往上攀升。“我靠,”白如蕊不由得感叹,“叶校哪来这么多钱修的这么高的一座楼。”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毛玻璃里我的影像仿佛在扭曲,细微的凉风从电梯的缝隙之间吹来,电梯里充满了阵阵寒气。不太明亮的灯光在头顶一闪一闪,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电梯开始减速了,我拿起钓鱼竿,把白如蕊紧紧的护在后面。白如蕊小心地探头往外看着。
它最终停在了70。这时我再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怪异:一个学校修到了70层……
电梯门伴随着一声呜咽打开了。没有无面人,没有恐怖的东西,面前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未修建好的天台。这里既有向上走的楼梯,也有向下走的,墙也修建的很奇怪,就在那里突兀的立着,既不是承重,也不是装饰,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整个天台又呈现出一个U形的状态,上上下下,曲曲折折,乍一看简直像一个大型的迷宫,还是三维的。
我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冲着白如蕊挥了挥手,“出来吧,没有事的。”
我叉腰,环视四周。“有趣,这个地方没有建好,却能上来,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白如蕊跟在我旁边,“迷宫的终点是哪里?对于结束循环又有什么帮助?”我无奈的瞟了她一眼:“明明是我在问你哎,怎么你反过来了。”白如蕊笑了笑,“其实我觉得,就从你所提供的世界观来看,这个游戏是主人内心主观世界的缩影。”
“这话怎么说?”我靠在一面墙上。
白如蕊说:“从元素的指向,到地点的选择,再到主人的任务,很多东西都是这个主人一手策划的。”
“所以呢?”我饶有兴趣的走近了两步。
“所以这就很主观啊。”白如蕊笑着回答我。“行,你厉害。但你依旧不知道结束循环的方法啊。”
我们开始探查了。第七十层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路线很复杂,也没有装饰,往往会走回起点而不自知。在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后,我们终于走了出来,到达了天台外侧。我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往下看去。楼层很高,月色并不是很明朗,隐隐约约也只能勉强看清下面空荡荡的操场,整个学校仿佛是笼罩在黑雾里,又宛如悬崖旁的深渊,看一眼,灵魂就会被吸进去。
“不要再看了,何若云,”白如蕊在我身后突然出声,“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回到天台上,“只是看一看而已。”
“那是我好看还是深渊好看?”白如蕊咯咯的笑着。
我的额头顿时冒了一滴汗,“亲,这时候好像不适合谈这些吧?”我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哎呀,说嘛说嘛。”白如蕊不依不饶,还用撒娇的口气问我。我怀疑我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了一抹绯红,耳朵也有些发烫,沉默了一小会后说:“这还用说?当然是你,你最好看了呢。”白如蕊似乎很高兴,一双杏眼笑的弯弯,我心里一动。这时我越过白如蕊,望向后面,U形的另一个天台上,有一个黑影伫立在那里。
我的背后瞬间起了一阵汗毛,尽管看不清它是正对还是背对,我感受到了一股被人注视的寒意。我紧张的拉了一下白如蕊,示意她看后面。白如蕊也看见了那个东西,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尖叫出声,却被我用手轻轻地捂住了。“别出声,”我小声跟她说,“我们潜到那边去,近距离看一眼。”“你是认真的吗?”白如蕊惊讶的看着我。我拽着她,低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近那团黑影。
离那个东西只剩十米了。我做了一个“停下”手势,拿出钓鱼竿,准备瞄准。那个东西依旧杵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雕。白如蕊在墙后偷偷看着,没有照明设备,那一整个东西就像是罩在黑布里。这时我抛竿了,鱼线飞出,缠在它的腿上,那个东西感受到了鱼线的触感,转了过来。我正好与它对视,不,确切的说,它只是把脑袋转了过来,我根本看不见它的脑袋上有没有五官!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我只是看了这一眼,便觉三魂七魄飞出了两魂六魄,腿不自觉的打战。我看了看身旁的白如蕊,她眼睛里露出鼓励和紧张的神色,那一刻,她仿佛是我的精神支柱,给了我一些勇气,我又可以直视它了。我把鱼线往回拉,它反应过来飞快地往反方向跑,然而终究离我越来越近。这时它的手部突然有了很奇怪的动作,手从上往下摆,同时一大团方块瞬间出现在我面前,阻断了我的视线,我收了鱼线,摸到了一小块扯下来的布,收进口袋,跳上那团方块,我又看见了它。
“你是谁?”我喝道。我知道它一定是一个有智慧的实体。
它没有回答,几个方块又冲我飞过来,我灵活的躲闪着,不时用钓鱼竿走位。“你MC玩的挺好的啊。”我心里想着,不多时便到了它的面前。
它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里,身型和我差不多,甚至略矮一些,但又看不见五官。我想用勾喉咙故技重施,一招制敌。却不料它突然从袖里取出一把闪着光芒的剑突刺而来。我侧身躲过,暗骂:“这是欺负我们没武器啊。”那把剑又横扫而来,一道白光划开漆黑的夜幕,顷刻间又合上了。我见状不妙,拉远了距离,它又挥舞着剑冲了过来。白如蕊躲在柱子后面,什么都不能做。我用鱼竿走位拉开距离,尽量把它引开,离白如蕊越远越好。看距离差不多了,我又用了鱼竿,勾住了那把剑,想除它武器。它手里那把剑忽的又变化为弓箭,“扑、扑”,几发箭矢闪过光芒,钉在墙上。一发箭矢划过我的脸颊,划出一条伤口。我忍着痛,抛出鱼线,甩出好几圈,缠绕住它的全身,我以为制服了它,谁料突然几个方块压住了鱼线,它借机挣脱逃跑了!
我只能悻悻的收了鱼线,不甘心的看了远去的它一眼。“好对手,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你受伤了。”白如蕊走过来,有些担心。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已经擦出了血痕。“没事的,这种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了。”白如蕊拿出绷带,轻柔的为我包扎,“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我全身微微颤抖着,强硬的说:“没事,这个世界这种不算致命伤。”包扎好之后,我把那几只箭收集了起来。
夜深了。白如蕊有些体力不支,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在天台上盘腿而坐,仰望星空,不禁苦笑:那竟也是深渊,一片漆黑。
“何若云,”白如蕊问道,“我能活下来吗?”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会的。”“这里会有死局吗?”她问道。我看了看幕布般的天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享受当下,管以后那么多没多大意义。就比如现在,”我转过头,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我们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白如蕊,能与你一起冒险,我很幸福,享受这个暂时安全的夜晚吧。”“嗯,能一起冒险,我也很高兴。”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困了,”我平静的看着她,突然很想把她搂进怀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事的,睡吧。我会一直在旁边的。”
身边的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好在这是一个漆黑的夜,耳边竟无一点声音。
“何若云。”“怎么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
“你是认真的?”“嗯。”“那谢谢了。”
破晓时刻,我们回到了电梯,下了楼。电梯门旁边,多出了一张扑克牌:方块7.背后写了一个罗马数字Ⅱ。
“这是什么意思?”白如蕊微微皱眉。“也许是个重要的提示信息。”我没管那没多,把它放进了口袋,回头冲着她露出笑容,“白天我们是无法见面的,晚上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