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生看了眼X线胸片,再看看面前的女人。
女人的眉毛弯成一个弧度,额头上两三颗若隐若现的闭口,因为对方戴着口罩和假发,他只能大致想象出轮廓。
“从X线胸片上看,你的心脏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我总是会觉得心脏疼呢?”
女人的声音很中性,听起来像是带了些南京那一片的口音。
“最近是否工作过于劳累,或者失眠熬夜呢?”医生缓缓开口。
女人抬了抬眼皮,似在思索,随即点点头:“工作上压力有点大,晚上睡的不太好.....而且.....”
“嗯?”
“连续好几天一直会做同样的梦,最后都是被惊醒。”
“哦?是什么样的梦呢?”医生的语气中仿佛带着浓厚的兴趣。
女人盯着医生看了好久才摇摇头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我已经记不清了,既然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还想说什么,女人已经起身了。
“真是个古怪的人。”医生拿起桌上的X线胸片又看了看。
胸骨上固定的钢丝证明着女人曾经做过心脏手术。
有另一个人心脏,在女人胸腔中跳动。
2.
并不算特别的一天,天空撒下些微雨。
站在许盈家门口,夏蔓犹豫了好久才按响了门铃。
许盈是夏蔓组一个新来不到半年的组员,两个人一见如故,她比夏蔓小两岁,两人的兴趣爱好出奇的一致。
才认识许盈的时候,夏蔓以为她是个如同其他组员一样的苦逼上班族,直到上个月,她才从同事那里知道,许盈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去公司上班,不过是所谓的体验生活。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许盈应该会一直过着顺风顺水的生活。
就像这座宅子,坐落于南京的江宁区,青砖黛瓦,江南特色的建筑,内敛却透露着精致,哪怕是对建筑没有任何研究的人也能看出,这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绝非暴发户的气质。门头尽显家主的内涵和修养。
门铃声响了三四下,才有人小跑而来的声音。
来的是一个身穿着棉麻旗袍,脚上踩着布鞋,年纪大约三四十岁。
这模样,应该是个佣人或者保姆吧。夏蔓在心里想,似乎在这样的院子里,有管家有佣人都是件极其平常不过的事情。
对方语气有些傲慢问:“请问你找谁?”
夏蔓面色一红,心里却想着不能丢了许盈的面子,抿了抿嘴说:“我是许盈的好朋友,过来找她。”
在听到许盈的名字后,对方很明显的打量了夏蔓一番,语气也有所缓和:“稍等,我前去通传一声。”
说完,门被关上。
过了十分钟,门被重新打开,这次,对方很讲礼节的将夏蔓请了进去。
进入大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两边有些许鹅卵石的填充,没等夏蔓看清是什么图案时,迎面而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男人撇了夏蔓一眼,并不做理睬地朝着门口走去。
“这男人怎么像极了电影里的反派角色。”夏蔓在心里嘟囔。
看出夏蔓的疑惑,女佣颇为自豪的说:“那是许少,我们大小姐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直非常热衷健身,是不是很帅。”
夏蔓看着女佣那仿佛在夸自己亲儿子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认识许盈也有半年了,从没听过她有个亲弟弟啊,而且,这体格和长相,说是许盈的叔叔应该也有人信吧,都是富二代,怎么许盈那么帅,弟弟长得这么显老?
之所以夏蔓会说许盈帅,是因为许盈一直都是短发的中性形象,那发蜡抹的,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要不是模样带着几分阴柔,身高受到了限制,夏蔓都误以为她是个男孩了。
两个人走到中庭,两扇玻璃门很是灵敏地感应开来。
院子里,许盈穿着黑色毛衣,背对着她们安静地坐着。
女佣将夏蔓带到目的地后退下,只剩夏蔓还发愣地看着四周。
见到许盈,打消了夏蔓很多的不自在,她加快步子走到许盈旁边的位置坐下。
“阿盈,好多天没见了,我都想你了。”夏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
原本面无表情的许盈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头舒展了起来,她偏过头来看了看夏蔓:“你想我了吗?”声音带着些沙哑。
夏蔓点了点头,耳朵上的耳环由于相互之间的碰撞,发出了叮铃铃的声响。
“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就想我了,你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些?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许盈语气很淡漠,却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夏蔓咬了咬下嘴唇,小声说:“你当时入职的时候填了家里的地址,这一片,就这房子最像你家.....”
许盈撇了撇嘴,似乎是因为夏蔓说的话让她憋住了笑。
不放过许盈一丝表情的夏蔓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呼了一口气,似是终于放松下来:“阿盈,我开了好久的车呢,路上都没来得及吃什么,快给我准备点吃的。”
许盈这下是彻底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宠溺:“好好好,给你准备点吃的,我真拿你没辙。”
这样的笑声,许朗已经很久没听到了,自从女儿做完手术后就郁郁寡欢,就连自己和妻子说话时也是出奇的冷漠,没想到能再次听到她这么开心的笑,他觉得自己也变得开心起来。
许朗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场景,却在看清和女儿同行的女人后变了脸色。
3.
如果说这座宅子在外观看起来就已经足够使人惊艳,那么内部则能让人惊叹到掉下巴。
说是像园林一样也丝毫不夸张,院子里的厅堂多的数不清。
这座宅子在最早是王孙贵族的私家园林,在后来归于许盈的祖上,一直继承至今,许盈的爷爷在艺术上也颇有研究,收藏了不少的奇珍家私,他一直以为凭着自己的德行能够多活几年,却在许盈五六岁的时候就早早的离世。
作为独子的许朗,也就是许盈的父亲,自然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祖辈的所有遗产。
许盈的母亲是一个画家,在许朗还没有继承家业前两人就走到了一起,嫁进来后也一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直到老爷子过世,许朗似乎在补偿妻子这么多年的隐忍,花了很大一笔钱给她办了画展。
吃着许盈给自己准备的精致小吃,夏蔓再一次觉得,这趟没有白来。
许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一样的,好像是从那一年,哈韩潮流席卷国内,身边的女生好像一夜之间就喜欢上了阴柔的男孩子,原本精壮的肌肉男一下子不吃香了。
她看着那些海报上打扮的比女人还精致的欧巴们,心里只觉得一阵异样。
那时候的她,还扎着马尾辫,由于家里原因,母亲一直将她打扮的很精致。
当隔壁班男生在放学后拦住自己时,许盈还觉得对方只是因为顺路想要跟自己一起回家。
这个男生也是深受哈韩文化的迫害,头发前面的刘海由于拉直,显得很刻意。
“那个,撒浪嘿呦.....”男生生硬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许盈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刚想说些什么,剧烈的生理反应席卷而来。
她觉得恶心,被男人喜欢,是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也是从那天之后,许盈发现,自己是天生就讨厌男人,她受不了那一身的汗臭味,觉得他们都很脏。
甚至,在弟弟出生的那一刻,她也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