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飘散，暗红飞船仍然主体完好地停在空中。

　　被导弹击中的位置，有几个亮红色的浅坑，像烟头在皮沙发上烫出来的疤点。

　　凹坑表面呈现出烧红木炭的灼热质感，随后迅速暗淡下去。船体像充气的淘气堡那样鼓起，转眼恢复如初。

　　看到这一幕，符云心里十分压抑。如果连这样的攻击都不能奏效，那说明这艘飞船——母巢，已经变成了自己梦中见过的大后期形态。

　　可以称之为，末日战舰！

　　即便是氢蛋，也无法将其摧毁！除非正好位于核爆中心点。

　　头脑一阵晕眩，生病加上惊骇，符云几乎再次昏过去。

　　用力地调整呼吸，平复心情，符云继续往下看。

　　只见本体受到攻击后，母巢飞船表面裂开一张张巨口，喷涌出遮天蔽日的黑云。

　　那黑云分明是无数小型飞兽，半人大小，尖牙利齿，青黑色鳞片泛着金属冷光，身躯坚硬如铁。

　　它们数量至少是几百万，铺天盖地地散开，如蝗灾过境，短短几乎呼吸之间就铺满半座城市。

　　无数子弹，炮弹，火箭弹，导弹从地面升起，组成巨大的弹幕，想要阻挡飞兽群扩张。

　　然而飞兽组成的黑云只是稍稍一顿，便突破烈火的屏障，像无数狂暴的飞蛾迎着枪炮的火舌。

　　怒吼，爆炸，沉寂。

　　地面上所有的光转眼之间熄灭。

　　黑色潮水在镜头中扩大，飞快占据了整个屏幕。千万只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随之变大，一只飞兽丑陋狰狞的身影在画面中放大。

　　啪。

　　屏幕剧烈晃动了几下，随后黑屏。

　　“……”符云心情沉重地默默点开下一个视频。

　　这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镜头剧烈的晃动，拍摄者躲在窗户后面，拍摄军方朝母巢飞船猛攻。

　　随后是海量飞兽从母巢倾巢而出，像黑色的天空崩塌下来。

　　拍摄者跟随人群惊慌地躲在大楼里，飞兽咬开防盗网，撞破玻璃，涌了大楼。

　　哭声，惨叫，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飞兽群粉碎一切阻挡，撕碎一切活物。

　　就在这时，一支部队冲进大楼，与飞兽展开激战。

　　“快走！”

　　“男人带上老人，女人带上孩子，都到地下室避难！”

　　士兵们一边和飞兽激战，一边朝旁边的民众大喊。不是有士兵被一拥而上的飞兽扑倒，或是抓到半空中，眨眼没了声音。

　　手机镜头晃动着，拍摄者险象环生地穿过怪物与人群混合的现场，在战士们用生命开辟的通道下，进入地下室。

　　…………

　　第三，第四，第五个视频，均是如此，不同身份的经历者，记录下人类与怪物惨烈战斗的过程。

　　天空中，成群的战机呼啸，像骑士朝母巢飞船视死如归地冲锋。

　　地面，坦克装甲群集群前进，一边开炮，一边朝飞船所在位置猛冲。

　　军方动用了城市附近全部的兵力，一口气全部投入战场，像孤身冲进狼群的勇者，用惨烈的牺牲为城市中百万居民的转移赢得时间和空间。

　　不计成本的火力倾斜下，军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甚至飞兽组成的黑云都短暂地收缩。

　　但是暗红飞船再一次收缩，弹射出数以千计的巨大“炮弹”。这些炮弹天女散花般落到战场各处，随后狂奔起来，分明是一头头肌肉发达的体大如象的巨型恐龙状怪兽。

　　在些巨兽顶着炮火冲进人类军队的阵地，四处肆虐，徒手掀翻甚至是撕开几十吨重的装甲战车。

　　……

　　符云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视频拍摄的位置，比之前的明显要遥远，已经远离了市中心。

　　似乎是在郊区的某座高山上。

　　远处，半空中盘踞着一片近十公里宽的黑云，像一把黑色巨伞笼罩在城市上空。

　　黑伞保护的下方，母巢飞船已经降落在地面，伸出许多庞大的根须扎根进地面，犹豫一只盘卧在地上的千足章鱼。

　　昔日繁华的大楼大厦，此时成了残垣断壁，像被蝗灾啃过一边的草坪，十分狼藉。

　　除了飞兽叽叽喳喳的叫声，平时车水马龙的声响，全都消失了。

　　绿城变成一座死城。

　　人类放弃了它。这里沦为了怪物的领地。看着夕阳下，火光冲天的城市，符云知道，那里已经没有活人。

　　——或许还有幸存者。但在怪物随处可见的城市里，他们只能藏在废墟里苟延残喘，听天由命。

　　在失去了2万多人的先头部队，人类已经暂时无力发起战斗，只能在城市外围部署防御阵地，与母巢遥遥对峙。

　　而母巢也在并没有马上扩张领地，似乎是在积蓄力量。

　　人类与怪物，暂时的相安无事。

　　…………

　　符云放下手机，感觉头更晕了。

　　周觅仍旧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些期许。

　　符云知道周觅想要什么。

　　他默然片刻，声音沙哑地说：“这艘飞船，是母巢的高级形态。在我的梦里面，它应该是到了战争后期才出现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

　　“母巢，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科幻小说里面的虫族。它既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也是一座生物兵器工厂。它可以快速地产生各种各样的怪兽。这些怪兽虽然没有超自然能力，但肉体非常强大。皮肤像钢铁一样坚硬，肌肉跟橡胶轮胎一样坚韧，力气极大，就算那些小狗那么大的飞兽力气也超过成年人。母巢的防御力更是强得不可思议，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颗实心的花岗岩，就算用核弹炸，也很难炸死，除非直接在它的核心附近引爆。”

　　周觅忍不住问：“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没有任何胜算？那在你的梦里面，人类是怎么战胜它们的？”

　　符云沉默了一下，叹息说：“我用瞬间移动，带着一颗核弹到母巢内部，直接在它核心面前引爆。”

　　“……”周觅不说话了。

　　她也明白符云为什么叹气了。

　　在梦里，他可以不讲逻辑，用各种不合常理的手段渡过难关。

　　但是现实当中，他们只能凡人掌握的有限力量作战。

　　没有可参照性，难度也增加了许多倍。

　　符云努力回忆，又讲了一些关于母巢飞船的情报。

　　然后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只能想起那么多了。希望能有帮助。”

　　“没关系，毕竟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梦。你好好休息吧，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周觅轻声安慰说。然后带着情报匆匆赶去跟上级领导报告。

　　符云原本是不想睡的。

　　可他实在烧得厉害，头晕。刚才又看了那些视频，心神再一次受到巨大冲击。躺在床上，没多久，还是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

　　“胡闹！”

　　一位军官生气地拍桌子，激动道：“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要听一个臭小鬼瞎说吗？”

　　“按他说的核弹都没用，那还打什么？直接躺下来等死得了！”

　　“我看就应该把这个符云给毙掉！照他那么说，搞不准这些鬼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

　　他越说越激动。松绿色的肩章上，金色枝叶和星徽跟着抖动起来。

　　坐在首席的老首长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老首长说：“老吴，你先别激动。大家伙也是，都先坐下。”

　　领导发话了，其他人只好停下了争论，迅速入座。

　　会议桌上可以看到明显分成两拨人。左边坐着一排军官，最低的也是上校军衔，将官更是有好几个。右边一排则是穿着制服的非军方领导。

　　周觅就坐在右排的靠后位置，她旁边坐着异常事件处置部的领导们。

　　“同志们，情况非常糟糕，这次开会咱们就不废话了。”坐在中央首座的头发花白的三星指挥，十分严肃地说：“军委会已经通过了新的作战方案。代号：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