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的名称让所有人顿时心神一震。

　　都能感受到这个代号中蕴含的决绝意味。

　　破釜沉舟……当然，这个舟指的也可能是母巢飞船。

　　“胡参谋，你先跟大家说一下这两天的战损情况。”

　　异常事件处置部处置司代理司长胡剑锋站起来。

　　大声宣读材料：“自5月29日下午4点13分，代号‘母巢’异常事件发生到现在，也就是5月30日夜晚7时37分。我方阵亡及失踪士兵38453人，受伤减员16288人，其中校级以上军官25人......”

　　胡剑锋念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首座的白发首长。

　　后者板着脸，面无表情。

　　但大家都知道，首长心里藏着悲痛，因为阵亡者中就有他的亲弟弟……大家也明白，让首长悲痛的不只是亲人牺牲，更是因为有那么多年轻可爱的子弟兵为了保护人民而战死。

　　“……群众死亡及失踪，初步估计超过25万人……”

　　25万，接近绿城市区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这个数字极其沉重，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众人胸口，以至于后面的财产损失，没有人注意。

　　胡剑锋报告完毕。

　　他说话期间会议室全程压抑，安静得一枚回形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张宏打破沉默，说：“刘司长，请你报告一下敌人的情报。”

　　“好的。”情报司司长刘思远站起来，操作投影仪在屏幕上播放母巢的情报资料。

　　他介绍道：“这时母巢飞船。经过我们的科学家估算，它的长度在1100米左右，质量可能超过1亿吨，构成材料应该是生物组织，它能够正面承受DF17的轰击，只受到微弱损坏，强度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种已知的材料。”

　　画面从母巢飞船切换到飞兽。

　　“这是飞兽。是母巢制造的飞行生物兵器。主要有两种类型。大飞兽身高跟人类相仿，体重约为100千克，能够举起300千克左右的重物，飞行速度约为80千米每小时。小飞兽体型跟大型犬差不多，体重约40千克，力量稍高于成年男子平均水平，飞行速度约为每小时150千米……”

　　“大飞兽防御力比较弱，皮肤防弹能力相当于6毫米钢板。小飞兽则防御力比较高，大约相当于15毫米钢板。其中还有少量特型的小飞兽，防御能力接近80毫米钢板，相当于二战坦克的装甲……”

　　“初步估算，各种飞兽数量超过800万……”

　　“这是暴龙兽。是一种大型的地面生物兵器，它大概相当于我们人类的坦克，是母巢攻击我们地面部队和破防的强力兵种。身高大约5米，体重约16吨。力量非常大，能够掀翻我们的99A，甚至徒手撕开100毫米厚的钢板。防御力也极其惊人，能够正面承受40火的轰击而不受伤，除了速度略缓慢，不能飞，几乎没有弱点……”

　　“但是，这个速度慢，仅仅是相对汽车而言，它们冲刺的速度实际上接近50码，能轻松追上我们的士兵……”

　　胡剑锋的话，比之前的伤亡人数更让人感到沉重压抑。

　　这些数据，都是前线战士拼命捕捉了样本，送到实验室详细研究后得出的严谨数据。

　　比符云那些神神叨叨地陈述，更加直观更有说服力。

　　“是不是很绝望？”

　　首座上，张宏将军大声问众人。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从众人身上扫过。

　　他平静地说：“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敌人非常强大，即便是我们现在集结了20万的军力，抽调了最先进的武器，构筑了最严密的防线。但是参谋部分析，我们能守住防线的可能性不到10%。”

　　“在我们的前方，绿城市区里面，躺着近30万同胞的未寒尸骨。”

　　“在我们的后方，是刚刚疏散出来的80多万手无寸铁的群众。”

　　“我们身后，是全国14亿的老百姓！”

　　“而整个南方军区，所有的军事力量，几乎已经全部集结在这里。”

　　“如果我们守不住，那么整个南方都将沦为怪物的食堂。”

　　张宏朝刘思远点头示意，后者操作电脑，在投影仪屏幕上放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无数飞兽正充当搬运工，把人类和各种动物的尸体，树木，甚至汽车，钢铁等等各种物资，源源不绝地运进母巢内部。

　　刘思远说：“科学部推测，母巢能够吞噬各种有机物，用来制造生物兵器。按照这个吞噬速度和已知的生物兵器数据，最多10个小时，母巢的兵力就会增加一倍……”

　　会议室里面，大家的身影都明显可见的矮下来。

　　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从空中压下来。

　　绝望两个大字，直接就写着很多人脸上。

　　“首长……请给我们讲一下‘同归’计划的具体方案吧！”

　　先前那个激动失态的首长，此刻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水，咬牙说道。

　　在座的人已经明白，主动进攻是最好选择，时间拖得越久对人类越不利。

　　…………

　　符云又做梦了。

　　他几乎是只要睡着就会做梦，无论白天多疲惫。

　　天空像烧红的火炉，庞大的异形飞船盘踞在昏暗的城市上空，妖魔鬼怪横行。这是人类和怪物的战争。

　　这一幕似曾相识，符云很快就意识到，他正处在梦境之中。

　　手掌伸向天空。世界像纸一样折叠，收缩为一点，纳入他的掌心。

　　四周变为寂静，冰冷而空旷的黑暗。

　　符云像胎儿那样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身体，向无底的黑暗深渊坠落。

　　他的心太累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不想思考，没有任何欲望，逃避一切。

　　【如果我死了就能拯救世界，那该多好。】

　　符云在内心对自己说，一种儿时曾萦绕在内心深处，诅咒一般的悲观，时隔多年又再次笼罩着他。

　　这种悲观源自于自卑和敏感，源自留守儿童的成长经历，源自于从小于同龄人的格格不入，源自于缺少父母与朋友关爱的深层孤僻。

　　自责感撕开了他自我感觉良好、随遇而安、的伪装，暴露出自卑、敏感、天真的内核。

　　他战胜了梦境的恐惧，却无法抵御来自现实世界的压力。

　　…………

　　“周觅同志，请你留下。”

　　会议室，沉舟计划布置完毕，各个部队的指挥官匆匆赶往驻地进行准备，异常事件处置部的几位负责人被张宏首长单独留下来。

　　“诸位。”张宏看着众人，正色说：“留你们下来，是要符云地处理问题。”

　　“上面现在意见还没有统一。但是不少人支持宁杀错不放过的做法，把符云作为危害源处理。我想听下你们的看法。毕竟，人是你们先收容的，你们也是处置这方面事情的专家。”

　　周觅当即说：“我不同意这么做！符云作为情报来源的重要价值毋庸置疑，接下来的战斗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数，我们需要他的情报支援！”

　　处置司司长胡剑锋接着说：“我同意周觅的意见。但是，我认为如果沉舟计划失败的话，应该马上处死他。假如这一切真的因他而起，哪怕有万分之一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尝试。”

　　周觅虽然很想反驳，但她知道胡剑锋说得很有道理。

　　假如这次行动失败，那么代表情况已经彻底失控，那时候符云的情报价值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沈从严说：“我们能不能先对符云进行一些研究？或许可以找到异常事件的突破口，到时再决定怎么处置更合适。”

　　周觅有点担心沈从严所谓的研究。抽血，体检这种常规检测符云都已经做过，再进一步的实验，肯定不太妙。

　　于是她说：“可是，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那么做，引起他的反感，会导致对他的情报工作困难的。我们的作战也会受到干扰。”

　　胡剑锋不客气地说：“我不认为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对我们计划起到什么干扰。无论敌人还有什么底牌，我们能打的牌就那么多，已经部署的作战不可能临时重大调整。”

　　的确，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打响战斗。万一战斗打响，到时再想调整是几乎不可能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周觅有些生气地说。搞什么，好像说她故意包庇符云一样。

　　张宏首长听他们说完，出声制止了几人的争论。

　　他说：“你们的意见我会如实上报的，符云最后如何处置，由上面决定。在决定未出来之前，他仍然是重要人物，处置部要全力保护他周全。”

　　张宏拍板定论，几人不再说话。

　　“周司长。”

　　张宏随后对周觅说，“上面安排了专家团队对符云进行精神状况评估，请你做好配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