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永远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精神衰弱的人,总是分不清现实,分不清梦境。他们往往把这两个东西颠倒,最后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就比如乌鸦,满眼都是乌鸦的世界。
王秀珍的世界里,便充斥着这些吓人的小鸟。树上、屋顶上,死去的人身体上,都站着一只没有眼睛的乌鸦。
从她第一天晚上在这个村子里睡觉,就不断的重复这个梦,梦里的她总是一个人不停的逃跑,想让自己摆脱那些乌鸦空洞的眼眶,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躲在水缸里,会有乌鸦衔着树枝戳她。躲在地窖里,会有乌鸦突然从黑暗中摸索到她的脚边。躲在屋子里,门口和窗户总能响起鸟嘴敲击的声音。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立马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乌鸦打破物理的屏障想她扑来。
疯狂的王秀珍用镰刀,用榔头,用烧红的木头,不断攻击着出现的乌鸦,那些乌鸦在她手底下惨叫着、悲鸣着,化作一团团的黑烟。
黑烟不断聚集,在村口的方向变成了那颗大柳树,黑色的烟不断聚集,黑色的柳树逐渐凝实,直到所有的乌鸦都要被她杀完的时候,她发现有一根黑色的柳枝从她是裤腿伸了进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疯魔般的双腿,她妄图靠这样的行为让柳枝掉出来。
接着是大腿上袭来的刺痛,那是柳枝穿透她身体的感觉,哪怕实在梦境中,这样的感觉依旧真实、恐怖。
此时的王秀珍能清楚的感觉到,黑色且怪异的柳枝正从她的双腿钻入,不断的往她身体剩下的地方穿行,先是她的场子,接着是她的胃,所有的内脏都被这毛骨悚然的枝条缠绕。
极大的痛苦会再次让她从睡梦中清醒,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乌鸦,她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护理学的知识让她完全无法解释,这深入骨髓的真实幻境。当她再次熬不住身体的疲倦再次睡着,如潮般的乌鸦,又会再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开始选择无视这群乌鸦,任由这些死亡的密探骚扰她,她强忍着把他们杀死的冲动,强忍着把自己杀死的冲动。就那么坐在屋里,听着逐渐有规律的敲击声,听着直接敲在她灵魂的敲击声,王秀珍整个人的灵魂都变得扭曲。她在死亡的敲击声中发呆,她在死亡的扭曲中冥想,她在死亡的冥想中打开了梦里的房门!
“既然杀不死你们,我就要吃了你们!”王秀珍抓起一只站在窗台上直勾勾盯着她的乌鸦,她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嘴,用状若疯狗的撕咬扯下乌鸦的头颅。黑色腥臭的血液,混杂着乌鸦的羽毛落进了王秀珍的肚子,乌鸦剩下的身体再次化作一抹黑烟涌向村口。王秀珍望着空了的双手出神,半响过后又抓起一只呆若木鸡的乌鸦往嘴里送去,她不停的吃掉乌鸦的头,不停的看着死去的乌鸦化作一团黑烟,然后不停的干呕,她坚信这样的行为可以改变她所处的困境。
历史再次重演,当梦里的乌鸦再次消失后,那两根柳枝再次找上了她的双脚,剧烈的痛苦瞬间在脑海里爆炸。不知是经历过一次后心里有了准备,还是王秀珍拆掉了太多的乌鸦脑袋,这次直到枝条缠绕到她的心脏才让她摆脱了梦境。
从此王秀珍彻底开启地狱的大门,当她每次睡着之后,都会重复她在第二次梦境里的行为,每一次的努力都会使梦里的乌鸦变得更加残破,每一次的的醒来总是比上一次还要痛苦。
直到所有的乌鸦都被她彻底的吃进肚子里,记忆中的柳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发现自己变成了数不清的乌鸦。
她的意识被无数的乌鸦分割成无数的碎片,每一个乌鸦的视角都能被她感知,每一个乌鸦的鸣叫都是由她发出。甚至每一只乌鸦的心跳都是她原本的心跳频率。
这次王秀珍彻底停了下来,她不在做出反抗,变成了怪物的她已不再害怕怪物,毕竟成为了恐惧本身也就不再会恐惧,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每天控制她原本身体的意识已经完全变成乌鸦,剩下的不过是身体为了避免死亡而放大过后的肌肉记忆。可能连柳树自己都想不到,原本创造出来用于杀人的无意识乌鸦,有一天会被一个敏感疯狂的外乡女人发现、取代,最后脱离它的掌控。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或许这就是命运在宣告它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