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沸腾的钢水高达1700度的高温,不出几秒钟就会让进入里面的生物彻底消失,甚至连碳化的残渣也会同热浪蒸腾气化。
当村子再次与外界联通以后,在那个人体感应不到的世界里,所上演的正是这样一副末日景象。无数由怪异创造的乌鸦,痛苦的从各个角落里挣扎着汇聚在一起。最后在村子中央的天空组成硕大的鸟群。
就像是洪水中抱成球状的蚁团,乌鸦依靠着外层同伴的不断死亡求生,群体生物求的生本能,在这一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王秀珍的意识在看不见的乌鸦体内,彻底沦为了近乎旁观者的存在,她失去了对任意一只乌鸦的控制。
清醒的意识被乌鸦残存的本能裹挟和支配,还算不上是王秀珍最为恐怖的体验。最令她意志的感到恐惧的,是来自感官上的持续反馈。
原本被高温瞬间蒸发的痛苦,应该没人可以描写出来,因为所有感受过这种痛苦的生物,都已经在感受的瞬间消失不见了。但这种转瞬间消失的痛苦,却在鸦群相对漫长的消亡中,被无限延长。
王秀珍一次又一次的,从消亡的乌鸦身上体验到这种痛苦,那是种超越了肉体的疼痛,它一开始是被直接作用在意志上的,王秀珍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精神对于蒸发部位的失控。身体就像是被纳米厚度的飞刃以微米的尺度不断削去,当她度过了最初的感官延迟之后。那种痛苦远,比在打磨机上不停的打磨自己还要激烈万分。
极短的折磨总算是在鸦群只剩下一百多只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王秀珍精神世界也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灵魂也随之沉入到黑暗。
眼泯灭的指间即将触碰到所剩不多的鸦群,原本隐藏在极端高温里的一丝凉气,幸运的被一只即将完全消亡的乌鸦感受了到,作为意识共享的怪物群体,这一发现立马被所有的乌鸦共同知晓。
感受到希望的鸦群嘶鸣着,然后它们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死命将自己翅膀弯曲。那是一种只有高速飞行的鸟类才能做到的动作。
在这个强行使用的这个过程中,不断发生翅膀被自己硬生生折断的惨剧。
希望一旦拥有后再失去,总是比一直处于绝望来的更加猛烈。这些可怜的家伙,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无比癫狂的鸣叫着、扭动着、翻滚着从鸦群落下消失。
上百的乌鸦在逃亡的过程中消失了,能够赶到救赎之处的只剩下了三十几只,它们同时时收起了翅膀,不顾一切的撞向了眼前的玻璃。冲在最前面的一只乌鸦,直接被撞成了黑烟消散。
但当它们意识到,唯一能够庇护他们存在的人,就在它们眼前后。所有的乌鸦都疯狂了。它们明知这样继续撞击下去,依旧可能是徒劳无功,还会使它们立马消散时。随其后的乌鸦,依旧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玻璃碎了……
前前后后有五只乌鸦死在了这块玻璃上,加上被蒸发的乌鸦一共泯灭了十八只,剩下幸存的乌鸦从窗户飞入,转眼之间又只剩下了九只乌鸦。这九个幸存者,终于顺利的没入了王秀珍的胸口。
呆坐在床上的王秀珍如同被开水浇淋一般,猛的张大了嘴从床上摔到地上。她那双原本呆滞无神,但黑白分明的双目,突然从瞳孔深处溢出了如墨的黑线。在全身肌肉逐渐舒缓的过程中,突然出现的黑色融合了她眼里巩膜,那是乌鸦羽毛的颜色,污浊中带着一抹油亮的光。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进来,他可以看到王秀珍下意识圆睁的眼球上,正清晰的倒映出屋里的一切,所有物体在他眼中都化作了黑色的轮廓,清晰且阴暗。
至于王秀珍自己能看到什么样的颜色,这一切只能等他恢复意识以后才能知道了。饱受煎熬的灵魂闭上了眼睛,她半年来第一次什么都不知道的睡着了……
心急离开的李海到来时,并没有注意到屋内四散的玻璃,以及王秀珍一反常态的安睡。
李海费力的从地上背起了王秀珍,将近两天没有进食的他只感觉到双腿无力,眼瞅着就要连带着王秀珍摔在地上。为了自己良心能够安稳,浑身无力的李海恶狠狠的暴着粗口,轻柔把王秀珍靠在了刘盈家门口的院墙上。现在靠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把这个姑娘带出去了,他只能先想办法去找能够带走这姑娘的工具。
转了好几个满是恶臭的房屋,李海可算是在一户看起来比较殷实的人家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工具,一辆木制的独轮车和一大截麻绳。
鸡公车做的都不算宽敞,想要推一个人出去,还要费一些功夫才行。于是李海把鸡公车紧贴着王秀珍竖了起来,然后用找来的绳子把王秀珍绑在了鸡公车上。
站起来的李海,看着地上和鸡公车抱着绑在一起的王秀珍,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滑稽,他学着胡欠的口吻自嘲着,“李海同志啊~你现在不当老师了,改当劫持民女的土匪头子啊?”
说完,李海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土匪头子都和他一样,饿着肚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打劫,那这土匪子当的也太失败了,完全可以金盆洗手回家种田了。
好在鸡公车上有一根长棍,可以在人累了的时候用来支撑,不然他完全不可能把王秀珍这么个大活人,给顺利的推到车子那。
李海先是脱掉外衣垫在了驾驶室的台子上,然后又扯开背心缠好了两只手才敢碰车,他可不敢赌那些村民的病不会渡到他的身上。
把王秀珍搬上车打着火以后,李海有些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巨大的喇叭声在村子里回荡,不一会就引来了好几个人,领头的正是讨人厌的胡欠。
“哟!小姑娘咋睡着了?该不会是你打晕的吧?咋和……”胡欠话还没说完,李海就冷笑着替胡欠说出来了后半句话,“咋和他嘛土匪一样,是吧?!”
突然被人猜到了心思,胡欠不坏好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眼神里透出大大的惊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海。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小子太可怕了!”胡欠嘴里说着太可怕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从后面爬上了汽车。这是这辆二蛋汽车除了轮子外,唯一没有被村民身体直接触碰的地方。
“呼,太长时间没吃饭了,上个车都费劲。”坐稳后的胡欠嘴里依旧不停,“你这样子搞个我心里发毛啊!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呸!”李海朝着胡欠满脸恶心的给出他了的答案。
“唉呀,又吐人!小伙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胡欠夸张的躲闪着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说道。
李海没有理会胡欠的话剧表演,只是边笨拙的给车辆掉头边说着他的打算,“嘴欠胡咱们这会可以走吧?这王秀珍不知道怎么了,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醒不过。咱们必须开车把他带出去,但车子也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咱们两个先和王秀珍走吧。”
胡欠看着昏睡的王秀珍,又抬了抬自己软绵绵的胳膊,总算是同意了李海离开的建议,“也行,我刚才已经给他们说清楚了,相信他们应该可以自己往外先走一段,等咱们找到张榆柯那小子以后,再派人出来接他们。”
村民眼看两人要丢下他们,纷纷围到了车子前面,根本不让已经掉好头的车子离开。
这一幕的发生,完全出乎了胡欠的预料,他急忙大声解释着他的打算,可任凭他说的再真切、再没有办法,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开。
忍无可忍的李海用右手掏出来手枪,毫不犹豫的对着前面村民的头顶上方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立马使人群骚乱起来,“你们再不让开我就把你们杀了再出去!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你们最好想清楚是现在死!还是等我们回来救你们!”
威胁的话说完,骚乱的人墙却没有散开,看着眼前坚持到底的七八个村民。李海不等胡欠扑过来的阻拦,再次把手枪换到左手,开了一枪。
射出的子弹被李海打进了左侧车头的土里,那些溅起的尘土和石头,瞬间蹦了那些拦路的村民一脸。
有人立马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身边人也下意识的多退了一步,这些呜呜渣渣连话都说不请都村民,此刻总算是四散跑开了。
重新踩上油门出发的李海,单手把手枪保险关好后递给了死死抓着他右手的胡欠,“别抓着了,我还要开车。”见胡欠没有接,李海干脆把枪扔到了车子的地板上,“我车技可没汪劲国那么好,过会车子撞坏了,我可不管推车啊!”
胡欠过了好一会才沉默的松开了他的胳膊,也不管座仓上可能存在的感染,直接徒手从后面翻到了副驾驶,在李海略微心虚的眼神里,胡欠安静的捡起来了他脚下的手枪。
“老胡……那个……”李海看着平时嘻嘻哈哈的胡欠这幅表情,突然心里有些愧疚的想要解释一下。
“没事……你好好开车,咱们先离开这,再找人来救他们。”
听到胡欠说话的嗓音居然沙哑成这样,李海下意识的握紧了方向盘,心不在焉的两个人谁没注意到,刚才他们路过了一片绿的发黑的柳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