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着的那根弦一松,几人才感觉到身上异常酸痛。
之前被河水浸透的衣服贴着那些看起来浅而细的伤口,像是被撒了一把盐,泛着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掀开被血洇透的肩膀的衣服时,粘连在伤口里的线头扯着皮肉,疼得人一抖。
除了李九龙,队伍里其他人不是庄稼汉就是读书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太他娘的疼了!当年老子搬砖磨出水泡,用针挑的时候也没这么疼过。”
老李把上衣脱下来,光着上半身,从程欣手里接过消毒的碘酒,咬着牙恨恨地说。
“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秦朗一边帮李九龙上药,一边问道。
程欣叹了口气,说:“之前的蝙蝠牙齿锋利,头小体阔,是一种吸血蝙蝠。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从来没听说过有长这么大吸血蝠。”
老李在旁接话:“那黑虫子看着像屎壳郎,那玩意儿在我老家房角常见。但是我老李活这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个,还长钳子的。”
“你看看,还这么多,看得人瘆得慌……哎,疼!”
老李抬手指着几人面前那些被隔挡在外面的密密麻麻的甲虫说,不妨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脸色一白。
旁边秦明朝和钱教授瘫坐在地上,彼此相互支撑着,耷拉下肩膀拱起后背却不敢靠在石门上。此时别提说话了,连喘气好像都辛苦得很。
从上了筏子开始,两人一路就靠股精气神硬撑着,此刻短暂的安全让那口气一泄,两人看上去一天里老了十几岁。
其中钱教授尤甚,连抬个手都剧烈发颤。
坐在中间的程欣受伤较轻,只是之前呛了水,现在体温有点微微发热。她一边给旁边几人递纱布和碘酒,一边想着刚才的一路惊险略微出神。
这些毒虫飞蝠体型异常巨大,形状怪异不成比例,并且看繁衍出的数量,只怕在这洞里已经生存了数百上千年之久。虽然这一路上没见到之前担心的那批蝙蝠,不过想来那些巨大的吸血蝠能在洞中繁衍千百年,便应该是以这些巨虫甲兵为食。
蝙蝠的犬牙为了刺穿这些甲虫的背甲进化得格外尖锐,而虫子为求自保钳爪愈发锋利。
它们两方斗智斗勇,坑惨了这一行闯入的外人,却也好好地守了这洞至少百年之期。
这一行人里只有李九龙经过训练体格好,虽然伤得是几人中最重的,但恢复得也极快。上完药用干净纱布把几处较深的伤口缠上,他站起身来观察旁边诡秘的石门。
借着灯光,只见石门外的空地有一米见方,光秃秃的没有植物也没有石块,就这么干净而突兀地空了出来。沙土边缘堆满了跟之前一样的黑色甲虫,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空气结界,即使已经有甲虫因为推挤叠在一起,硬是没有一只翻落进这块空地里。
李九龙起身拿出右侧口袋里刚擦拭干净的小刀,走到结界边缘蹲下,把一只离着最近的甲虫用刀尖拨到这隐形的界线以里。
只见这只虫子刚一落地便剧烈震颤起来,想爬走却又像被什么麻痹住了爪子,不停地挣扎乱动,但是却始终在原地未移出一步。片刻,突然又静止不动像是没了生机。
他低头查看,却见这只甲虫周身的硬壳从钳子到背甲,布满裂纹,竟是全身碎裂开来。
李九龙头皮一炸,立刻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九龙,怎么了?”身后程欣见他脸色发白,出声问道。
“我看虫子不敢进来,刚才就试着把其中一只用刀拨了进来,然后……然后它就全身甲壳粉碎,死……死了。”
李九龙作为上过战场的人,对于生死看得就比常人淡一些,更是不在乎这恶心人的虫子的生死。只是他一向接受的都是科学的、军事的教育,而眼前的一幕分明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如果说之前的蝙蝠甲虫,还只是让他以为自己在应付某几种未被命名的古老生物,此时这隐形的屏障直接击碎了他一直坚信不疑的科学信念。
钱教授看穿李九龙的心思,出声安慰他说:
“九龙!世间万物只有已知和未知两种,有些东西只是我们还没有探索到其规律道理,并不代表是玄幻的,没有根据凭空出现的。我是研究古代文明的,几千年前的人根本不懂气候知识,每每电闪雷鸣、洪水地震,在他们看来,皆是天罚。如今这石门,是同样的道理。”
秦朗也在旁边附和道:“对!就像那什么法老的诅咒,科学家不也是说是病毒引起的吗!”
李九龙闻言虽然心里存疑,但也脸色稍缓。
几人喘匀了气便开始思考当前的尴尬处境,前有虫海后有岩壁,这未知的古怪石门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仔细观察下,只见石门周围的石壁上攀缘着许多枯萎的细枝和软垂的树蔓,像是扎根在石缝里,交错纵横,盘根错节,编织成一张诡异盘虬的网,以护卫之姿裹着墙壁上的门。
虽然同是大刀阔斧的嵌壁厚重石门,但和之前冰窟里的暗门不同,眼前的门上刻有奇特而隐秘的花纹,这些刻纹有的精致有的粗糙,结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冲突的美感。
石门正中有一个突出的石雕,刻着人脸大小的四不像生物,造型粗糙但边缘光滑,能够隐约看出来是一只甲虫的形状。两侧长着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身侧前后共八条腿,头上有两只长长的触须伸在前面,下方是一条粗壮的蝎尾。
而在这甲虫下方,从石门上方一直贯穿到底部,浅刻着似龙似蛇的形状,头上有两个角状物,尖端分别顶着日头和月亮,带状的身体弯曲折叠。在角下方类似头部的位置,有一个直径三厘米长的圆形凹槽,边缘微微扣起略有损毁,像是原本有什么珠子被嵌在里面,后来被人撬走了去。
除了这甲虫石雕和蛇形暗纹,整座石门上还深深浅浅刻着无数半指长的兽形花纹。
有的工笔细腻毛发尽显,有的寥寥几笔只有形状。这些兽像里,有两足禽也有四足兽,有带角的也有无角的,有长毛的也有带鳞的,有带尾的也有无尾的。
密密麻麻,刻了有上百只。
钱教授正拿着一块充当放大镜的玻璃片,仔细观察门上的花纹。当从下到上看到石雕和数以百计的兽纹时,不禁惊呼:
“这是,万兽门!这里竟然有第二座万兽门!”
旁边的秦明朝闻言迅速上前,不敢置信地看着钱老教授,“你是说……这是……”
程欣正在给石门照相,调好灯光边照边问道:“什么是万兽门?”
钱教授收起手里的玻璃片,用一块布包好放进一个窄扁的盒子中,抬头面向众人。
“几十年前,有人曾在XJ天山山脉附近,发现一种新的远古文明,而这文明的标志性证据,就是一座冻在雪山里的石板。”
“我曾见过照片,那石板本身磨损的厉害,但隐约可见一只被龙蛇缠在中间的带翅甲虫,类似眼前这门,但样式略有不同。石板正反两侧都刻有密密麻麻的兽纹,大小不一,大的有巴掌大,小的只有半捺长,有飞禽走兽,也有鱼虾龙蛇。”
“天山山脉,阴冷诡谲,曾有人想入山寻找这块石板的起源,却都铩羽而归。有学者推测这石板曾经是立在山间某处,用来藏匿物品或是封闭洞口的,于是便根据花纹起了“万兽门”这么个名字。”
“后来数十年间,有人在天山附近陆陆续续找到一些和上面花纹类似的其他石器,才最终确定这是一种不为人知的远古没落文明。”
钱教授声音低沉,回荡在这暗河甬道里,石门在侧,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