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只是秦朗没想到它来的这么突然。

　　十多分钟前大家还在为突然拔地而起的祭坛啧啧称奇，十多分钟后暗河里沉着秦明朝破碎的尸首。

　　秦朗被李九龙半抱半拽着拉到旁边，目送父亲的尸体被搬出石门，又看着三人空着手回来。

　　他突然卸了力气，踉踉跄跄地走到石坛边，倚着石头坐下，抱着头盯着地上的沙子。

　　其他人在旁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能催，一时间石室里静得让人心慌。

　　一言不发坐了十多分钟，秦朗放下胳膊抬起头，把刚才倒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样一样装回到包里。走到钱教授旁边，轻声说：

　　“走吧。”

　　钱教授看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九龙默默伸手递给秦朗一支火把，秦朗转身第一个走进祭坛后方的暗门，李九龙紧随其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也拿上屋里的提灯抬腿跟上。

　　这条暗道幽长漆黑，两侧是石壁，脚下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石阶。

　　几人都没说话，整个狭长的通道里回荡着鞋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和程欣时不时传来的哭嗝，可能是刚才哭狠了，现在没了眼泪却也一抽一抽的停不下来。

　　“嗝——。”又是响亮的一声。

　　“程欣……”钱教授终于忍不住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程欣带着还没褪去的哭腔小声应着：

　　“您喊我也没用，我控制不住啊！”

　　“唉……”钱教授也没什么办法，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跟上前面的李九龙。

　　秦明朝像是一个禁忌，谁都刻意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也不去揭秦朗的伤疤。

　　“滴答……”

　　通道里突然传出一声清晰的水滴落的声音，几个人立刻僵在原地不动，竖着耳朵听周围的细微响动。

　　“滴答……滴答……滴……”

　　前方又传来几声清晰无比而又间隔有序的滴水声。

　　“我去看……”

　　“我跟你一起！”

　　李九龙刚开口说要去前面探探路，看是不是又有地下暗河，秦朗立马在旁边接上他的话说一起去探查。

　　李九龙看了一眼钱教授，钱老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他才放心应下。

　　两人一个举着火把一个拎着提灯脱开大队伍快步沿着石阶往下走去，走了二三十阶之后伸脚一探，脚没有下落而是踩到了平地上，往下一照，原来已经走到了石阶的尽头。

　　两侧依然是石壁，墙上一人高处有凿空的空洞，空洞处有浅浅的凹槽和麦秆缚成束做的简易灯芯，但是没有灯油，两人也没带煤油，只能继续往前走。

　　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开阔空间，而水声正是从那出传来。

　　“滴答……滴答……”

　　越往前走水滴的声音越清晰明快，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有规律，而是像有很多滴水落点，杂乱无章。

　　李九龙和秦朗两人走到前方的空房间，只见这是个只有一个一居室大的圆形房间，中间一条通道，铺着大块的石板。通道两侧是贴着石壁用石块垒起来的水池，石头缝用泥土填充上，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几千年下来竟然还稳稳地黏合在石缝中，一点水也没漏出来。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这次是一个明门，明晃晃地立在石板路的另一端。正中刻着和之前万兽门上相同的诡异虫纹，但没有兽像和龙蛇纹。

　　除此之外，屋里空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没有。

　　李九龙把手里的提灯放在屋子正中间，然后和秦朗共用一个火把回去找其他人。

　　一行人沿着刚才的路往下走路过墙上油灯时，往里添了点煤油，顿时来路一片光明。

　　几人来到圆形房间，在入口和通道尽头处又找到了几个墙上的孔洞油灯，挨个点燃后整个屋子一览无余。

　　从整体的工艺来看，这间圆屋和之前的石室都有一样的刀砍斧凿的粗糙感。

　　但和之前虫鞚文明喜好在石头上雕刻纹理不同的是，除了尽头石门上的巨大虫纹外，墙壁上没有任何花纹壁画。

　　两侧的水池依壁而造，在大约一米宽的距离外用青石块砌了一条贯穿房间的矮石栏。

　　水池上方是钟乳石柱，沿着尖端一直在滴着水，有的水滴汇聚地较慢，颤巍巍地聚在前端很久才变成一大滴往下掉，掉到下面池子中发出响亮而清脆的声音。有的水滴较小较快，声音相对偏小。

　　大大小小，急急缓缓，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不知道这一行人是不是在山里绕了一个圈，这里潮湿的环境有几分类似他们刚进洞的时候遇到的溶洞，但是要暖和不少。

　　“师父，这里有刻纹。”一直在观察水池的程欣指着石栏背面，喊钱教授来看。

　　钱教授走过去伸头一看，只见摞起来的每块石头内侧都刻着图案。

　　钱教授仔细观察了一阵说：“这些图案跟之前冰窟里很像，是有人类参与的群聚活动。”

　　“你看，这是人骑在兽上——这是人在供奉龙蛇——这个是人在驱使毒虫。”

　　钱教授伸出手指着石头上的图案跟程欣一个一个介绍，然后突然停顿了一下。

　　“这个……”

　　只见他手指指到的石头上刻着的正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屋子：一个圆形被分为两半，路的两侧跪坐着两列人，双手像合十一样并在胸前。前方一条横线代表那扇门。门后刻着一块圆形的牌子大小的东西，牌子上刻着“四不像”虫纹。

　　而下一块石头上刻着三条龙蛇拱着太阳的形象。

　　“看来这就是这条路的目的地了，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分别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钱教授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但是却又对此毫无头绪。

　　程欣也不知道怎么将这些图案关联起来，一回头正看到老李在喝池子里的水，不禁惊呼：

　　“李叔！别喝！”

　　一声怒喝吓得老李手里剩下的水一下子晃了出去，但为时以晚，他刚才已经喝了几大口。

　　“老李，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唉！”

　　钱教授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秦明朝才刚死，这地方处处透着邪门诡异，几千年前的东西保不准有什么病菌毒素，碰都不敢怎么还敢往嘴里送！

　　“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就是习惯了。”

　　老李从小在这山脚长大，食雪饮冰的事没少干，小时候来山上玩也从来不带水，渴了就抓两把雪化着喝。刚才一时口渴，看着池子里的水清澈便觉得是山上的雪水化下来的，就没过脑子喝了两口。

　　现在见钱教授和程欣反应这么大，又想到刚才的秦明朝，也后怕起来。

　　“那我现在该咋办啊？喝都喝了……”老李的精神瞬间蔫了下去，脸上全是忧愁惊惧。

　　程欣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又找了片消炎药，让老李吃下去。

　　在接下来几个人探索圆屋的时间里，老李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石栏边上怔怔出神，连兜里的烟都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