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西？原来你就是素西？”

　　半晌沉默寡言的来子，迟疑不决间，闻及此态，貌似终于从中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赫然反问的同时，眼底不禁顿闪过了，几丝狡黠试探之意。

　　“你认识他？”

　　我不明所以，在听到来子那毫无底线的惊语后，一时对此，也不免感到更加诧异了。

　　“绒蒲，你应该知道吧？”

　　可一反常态的来子，却根本无心睬我，眼下竟兴趣盎然地，早已把全部注意力，统统都转移到了素西的身上去。

　　“那个~受累问一句啊，蛮焯是谁？绒蒲又是谁呀？”

　　我两眼珠子打转，登时生硬扭头，左看看右看看，故意显露出了一脸，并不是很和颜悦色的，微怒模样，然后又生生插嘴而道。

　　来子依旧没露半分，想要搭理我的意愿。

　　“我也不记得~蛮焯究竟是谁，这个绒蒲嘛…他常年匿迹于僻野，虽有过短暂交集，但是我与他…也并不太过相熟！”

　　反倒是那无形的素西，终于对我有了回应。

　　“那再受累问一下昂，它们真没想害我？或者是说，它们怎么还会忌惮我呢？”

　　所以我只好乘胜追击，一时想着，不如干脆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好了。

　　“真的！始终没人想害你，但他们为何会如此忌惮于你，这就有所不详了。还有，虽我能近你身，但我敢保证，却绝没入你形魄，乱你元神~”

　　素西磁性低沉的声音，依旧好听的让人发蒙，其神韵不增不减，悠悠然的直击人心弦。

　　“就凭尔等？哼！若是想，也是痴心妄想！”

　　随即，我只观来子双眼凌厉，稍露迷离，始终四处游走不定，似在给予谁警示，又似是恐吓相提。

　　“什么意思？”

　　旋即暗暗揣测忖及，我猜他目光，肯定是在随着素西移动，惟我眼拙，根本看不到来子所见而已，所以也只得对着凭空说话了。

　　“他说得没错，我也就罢了，但它们却根本不能凑近你身半寸，还记得那天推你的时候吧？”

　　冥冥中，素西的声音再次扬起。

　　我：嗯？

　　素西：许是因你我之前，曾有过因缘际遇的缘故吧，见我能近你身，那灰综竟也想动你。

　　虽当时他也已经使出了一股子蛮戾去，可没想到他出手，也就只能把你推倒了而已，且随后他整只胳膊，便就突然硬化了。

　　我：那个，灰综又是谁？

　　素西：它本是相邻南山之下，一成了气候的鼠精，原跟我一道，也是孤家野仙，后经种种际遇，拜在了育灵人蛮焯麾下，为他所用。不过我们虽同门，但他跟我，却不属同派。

　　来子：你们还分派系？那你又属于谁派？

　　素西：我…我哪一派也不属，我本就不屑与他们为伍，若不是当年因道行尚浅，被蛮昆蒙骗了去，我又岂会沦落…沦落到眼下这副光景！

　　我：所以你这名字该不会，就是被那什么蛮昆，给起的吧！

　　素西：我呸！尔等污浊之物，怎又配得给我混起名号！

　　我本也就随口一问，根本没想到，素西会如此忿怒。

　　微微颦眉，我又扭头看了一眼来子，观其眼神，看来他此时，理应也正疑惑不解。

　　不过幸亏，貌似又看透了事儿的，小黄仙儿素西，反倒又充当了回好人。

　　素西：你给她拔下来吧，我保证不凑近她就是了。

　　来子：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

　　素西：素西愿以灵魄性命起誓，若是对文羽图谋不轨，自甘魂灵尽散，永世不得化灵…

　　我：哎哎哎！过了啊~差不多得了，我可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况且来子小同志，人素西上年清明还…还曾好意提醒过我呢？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前几天我被推倒时，他还替我挡过一劫呢~你别…

　　我本一脸浩然正气的，正对着凭空混说着~

　　“哎呦喂！你可倒轻点儿啊！疼着呢~”

　　没想到来子，却忽猝然上前，冷不防地噌噌两下，便就将我发际和后脑勺上，那一长一短的银针，给用力拔了下来，紧接着，便就随意扎在了衣服上。

　　来子没好气的看了我两眼，随后，便又带着股子匪夷所思，转头瞧了去。

　　“上年清明？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前几天你为什么好心替她挡劫？”

　　旋即目光凌厉严肃，且朝旁侧，语气不善地讪讪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听得出，眼下素西，应正在我面前不远处，还有他这番话，竟也故意将了来子一军，这不明摆着，就是想逗他玩儿么。

　　且登时就差把‘我就不告诉你’这句话，硬生生说出来了。

　　而因一时没忍住，一抿嘴儿，我便微微笑了起来，原不知不觉间，我竟安享其中，早已默默忘却了，所有的忧惧与惊魂。

　　此刻感觉轻松，如同多年老友那般，生疏冷陌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友善的结盟之意。

　　“那个，冒昧问一下啊，您现下…贵庚啊？”

　　于是心疑所向，我竟而大言不惭地，急将此言，脱口而出。

　　“好说好说，我嘛~今年应该…已活了三百余载了吧~”

　　素西不再整蛊，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我干脆而道。

　　恍然若惊，似乎他的声音，突然便不再那般生冷与阴寒了，且冥冥中，仿佛的我周身的气息，都开始如风和煦，须臾变得越发柔缓之至。

　　来子听后无言，忽眼神一瞥，鄙视的同时，不免还乱生嫌弃意相。

　　“等等，所以你现在应该是现代、民国、清末…哇塞！也就是说大清帝国年间，你应是风华正茂之时？”

　　循序渐进，见素西如此不羁与友善，我言语越发放肆。

　　“所以您现在…正在跟一个小屁孩儿治气？”

　　又觉这关系，貌有可持续发展的趋势，我便极力试图套近乎，好将我们三人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彼时，我早已摒弃了，素西与我们之间的，差别与距离。

　　我是那样深信不疑，乃至坚信，素西他是个好仙儿，最起码相对于我来说，他绝对不差，且更是个断可深交的挚友。

　　“谁是小屁孩儿啊？过分了昂~当心小爷一个不高兴，这可就回去了啊？”

　　思忖有量，许也分出了敌我的来子，观其貌，终稍稍放下成见，一时之间，抱以试探，眼光尽散和善与友念。

　　“弟弟，我又没挑明说你，咱不至于昂！”

　　我见来子要动真格，不由得赶紧连连哄劝，殊不知禁言的素西，到底有没有在嘲笑我俩如此稚气，于是我急忙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究竟是如何找上我的？我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因缘际遇啊？还有我很好奇，像你们这种…究竟是怎么修成仙儿的啊？你这名字究竟又是谁给起的呢？”

　　我并没见好就收，而是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依旧贯彻到底，不知素西是否会反感我这般。

　　“有些事，我可能也记不太清了。”

　　“自有了灵性起，我也只记得，曾有位纳兰姓氏的公子，从一屠夫手中救下过我，后我隐进山野，修炼得道，再入世时，便已近清末时节，然又承蒙恩师赐名，放我归山…”

　　还好还好，素西对我，已算给足了颜面。

　　来子也沉溺其中，细细口味着素西的故事，唯想从中，能暗查到什么漏洞。

　　“你竟还有师傅？”

　　然却对素西所讲，忽觉有异，断而突兀打断，径自横插一言。

　　“对啊？难道你这名字不是自己起的吗？”

　　我亦如此，一时反倒对素西身上的，种种悬念，越发的感兴趣了。

　　“不是，是师傅赐的，这个中渊源嘛…

　　其实也就是我再入世，为了精进道行，附人身上吸精元、阳气时，被师傅逮了个正着，不过他念我修道不易，并未将我诛之，而是施善于我，还赐了我名…”

　　素西的声音略带彷徨，倏然飘摇，而致落于我左耳的音色，有些淡漠开来。

　　我看不到他模样，也体味不到他百载千篇的心酸，许是忆过往，尤心茫，不免徒增空惆怅罢。

　　来子肯能看到，素西此刻的脸庞与神思，故而当再次选择禁言。

　　“那蛮昆又是谁？对了，还有那个叫灰综的鼠仙儿呢？它现在怎么样了？”

　　而我，来不及听素西言毕，迫于脑袋里迷踪重重，再者，多一半也为转移他注意力，一时不免多有些急切。

　　“蛮昆就是个失了人性的恶者，我并不想提他，因他根本不配为人，还不如我等从畜道跳脱出的黄、灰之仙~”

　　从他言语中的气愤，不难听出，素西对这个蛮昆的恨意程度。

　　转头去看来子的眼神，从其悬疑未决的清冷眸色，我大概判断，也许来子，肯也是知晓这个蛮昆的，最起码，他绝对早有耳闻。

　　“不过说起那灰综，倒甚是可惜，白白折损了，那将近五百载的精灵之气，后被他敛了魂灵去，说是要交与蛮焯，而且定活不过日落之前。

　　估计，他应早已灰飞烟没，再无半分生还之机了罢！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毕竟我们，也只是些毫不起眼儿的，小角色而已。”

　　我使劲揉了揉眼，追随着来子的目光，最后再次落于年画旁，试图寻着素西的声音，瞪大眼睛，想要看见他的模样。

　　尽管我暗暗揣测，他理应，还是那个长脸的怪模样。

　　只是冥冥中，不禁大胆猜想，连声音都这般好听的仙家，若修成人形，那指定也会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俊俏模样。

　　“你口中的那个他，应该就是季治道罢？所以你当初，不也还是助纣为孽了嘛~”

　　不经思量，来子忽而转眸望向了，此刻正满目星河、想入非非的我，倏然邪魅冷笑，登时把我吓得，不禁频频暗吞口水。

　　瞬间，我只暗暗感觉到，脸庞正前方，忽有股阴寒之息渐近，仿佛正被目光死盯，那无形中炙热且张狂。

　　冷不防的一身白毛汗，登时乍浸全身，心脏开始不受控的怦然狂跳，随即手脚冰凉，颤抖无度~

　　下一秒，我生生僵硬在原地，貌似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