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明很满意这个结果。在下一代大司寇人选之中，他从未出现过，难道指望王艳军这个时候就支持他吗？缓缓起身，笑道：“王家在西北是有盖世之功的，这点谁也不能否认。王师叔想歇一歇，这情有可原。只是王师叔乃是大司寇府擎天一柱，就算是想要回老家养老，师父也不会答应。”

　　想要往外走，又想起一事，笑道：“西北太过重要，师叔担子这么重，应该要找人分担一些了。”

　　王克进本已经起身相送，这时也停下脚步，道：“是啊，这也是我爹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在我来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多跟你们这些亲传弟子见见聊聊，看看有谁愿意到西北苦寒之地挑挑担子试试。这次不凑巧，只见到了王师兄、李师兄两位，但我想足够了。相比于其他亲传弟子，李师兄显然是最适合去西北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李致明却故意苦笑，道：“都知道我是个不成器的弟子，王师兄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误了王师叔的识人之明？”

　　王克进躬身行礼，正色道：“西北不去亲传弟子也就罢了，要是有人愿意去受罪，王家父子愿意见到的人是你李师兄。”

　　李致明哈哈大笑，道：“有师弟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刚跨出房门，就见王致正朝着这边走来。

　　快步迎了上去，笑道：“二师兄这也是要来掀王克进这小子的被窝？不劳烦你了，我已经把他揪起来了。”

　　王致正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微微愣了愣神，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从我那走了怎么也会睡到下午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到了这里。这么早被你薅起来，没少抱怨吧？”

　　王克进这时懒洋洋模样，端着茶杯也出了房门，笑道：“哪敢跟李师兄抱怨？惹得他不高兴，圣州又是他的天下，我还怎么出府去花天酒地？”

　　李致明嘻嘻一笑：“你这话说得对。圣州知名的那些酒楼，我李致明都是常客。就算知道你是西北少帅，也不会为了你这个远在天边的贵人，得罪我这个近在眼前的大客户。”

　　王致正无奈摇了摇头，道：“堂堂大司寇府亲传弟子，说出这种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大司寇府家门不幸！”

　　王克进大笑，一边将王致正迎进屋内，一边又拉住想要离开的李致明，笑道：“搅了我的好梦就想跑？想得美，你给我留下，也别想跑回去睡觉。”

　　李致明一边挣脱，一边道：“滚蛋！我可不是回去睡觉，我是光禄司官员，要去点个卯。”

　　王致正回头见王克进居然有些信了，笑道：“少听他装蒜。他去点卯本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何时变得这般勤勉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他啊离开你这，绝不是去光禄司，出了门就是要直奔府外去了。”

　　李致明挠了挠头，笑道：“还是二师兄最懂我。这有几天没有饮酒了，实在是馋得慌！”

　　王致正脸色变了变，没了笑意，道：“你别走，我有话要说。”说完，扭头当先进了房门。

　　李致明与王克进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相互看了看，均是有些奇怪。均是收起了笑容，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内。

　　王致正坐下后，又挥手让他们坐下，这才道：“刚刚收到的消息，西北进入川西的兵马根本不是诸侯的武装，而是由王师叔亲自率领的最为精锐的苍狼营三千骑兵。”

　　三千苍狼，可抵十万兵！

　　李致明闻言，大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看王致正，又看了看王克进，见他不住苦笑，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王致正见他模样，笑了笑道：“你不用害怕，王师叔率兵进入川西，乃是奉了师父的亲笔手谕行事，并非擅自行动。除了川西，其他周边的调兵，也同样是师父在靖州下的手谕。只是师父为何要下这些手谕，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缘由。”

　　李致明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看了看王克进，奇道：“如此大规模的出兵，不会是为了对付我那个已经残废了的八师弟吧？”

　　王克进又是苦笑，道：“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两位。川西出了名的乱，但尚不至于出大篓子，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固有认识。但其实这几年已经起了些微妙变化。官府的持续不作为，开始让一些野心家持续做大。这些野心家有的是当地世家大族，也有的其实是官府里的那些大员。前几年呢，这些人不过是各自跑马圈地，争抢地盘，填补官府管辖下的权力真空区域。虽然冲突不断，但一般都是报个匪患掩盖过去了。最近这两年，地盘基本被瓜分完了。大司寇在进入川西之后，就察觉出了这其中的异常。自那之后，他与我爹的飞鹰传书，就再也没有中断过。大司寇想要趁着这次巡边之机，将那些割据的势力打掉。但川西素来乃是大司空府属地，那些势力虽然事实上形成了割据，但毕竟都被掩盖了，没人蠢到公然跳出来挑战圣州。大司寇想要打击那些人，也要师出有名才可以。大司寇与我爹本计划借着剿匪的名义，派兵前去川西扫荡，没想到天意无常，出了驿站这档子事。虽然是个悲剧，但却也给了大司寇足够的理由让西北的苍狼营进入川西。这件事极为机密，知道苍狼营入川西真正目的的人，算上咱们三个，也绝不超过十人。”

　　李致明放心了大半，又问道：“师父去的那个孟秋，是不是也有你说的那种势力？”

　　王克进点了点头，道：“孟秋虽在外省看来并不起眼，其实在川西地位极为重要，盯上的人怎么会少？只是当地豪绅势力太大，外面人插不进去罢了。在大司寇与我爹原本的计划中，本就是将孟秋作为一个诱饵，或者作为一个导火索，用其引爆川西，进而苍狼营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川西平乱。即便没有驿站的那场悲剧，大司寇也会很快动身前往孟秋了。只是没想到驿站那么快就出事了，我爹虽极力反对大司寇在苍狼营入川前就赶往驿站，但大司寇没有听从我爹的劝告，仅带百余护卫就动身前往了孟秋。”

　　李致明心中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又问道：“你昨晚说我八师弟远比西北危险，难道是说当地的乡绅势力指的就是他？”

　　王克进摇了摇头，道：“他毕竟是个外来人，年纪又小，算不得单独一股势力。只是辛济处在这个漩涡之中，自是不可能独善其身，以他的聪明才智，不管是属于哪一方，都必然会是其中重要一员。”

　　王致正这时说道：“照这样来说，案子发生在孟秋，发生在八师弟所在的那座驿站，可能也并非意外？”

　　王克进苦笑道：“哪有那么多的意外？意外太多的地方，必有诡异之处。”

　　王致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这些，大师兄知不知道？”

　　王克进摇了摇头，道：“从大司寇与我爹往来的信件中看，贾师兄似乎并不知情。他到了川西之后所破获的那些案子，其实都是大司寇铲除地方割据势力计划的一部分。”

　　王致正显然是长舒一口，随即恢复如常，笑道：“你小子嘴真是够严的，这些天居然能一个字都不透露，害得我们白白担心了那么久！”

　　王克进道：“我爹不在川西亮出苍狼旗，我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这其中关系重大，两位师兄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

　　王致正笑道：“好了，我都懂。”

　　李致明却并没有松口气，反倒锁紧了眉头，道：“王师叔亮出了苍狼旗，显然是想要震慑川西势力。但提前亮出旗帜，是不是说孟秋或者川西的事情，已经严重恶化，甚至到了即将激化的地步？”

　　王克进叹了口气，郑重地看着李致明，点了点头，道：“不是即将激化，我想，至少在孟秋，一场恶战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