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伯的剑不是慢，而且可以说是电光火石。
只是所有人都被他的剑意感染，这才产生了慢的错觉。
翰伯一直以来的挥剑是人剑合一，而当这剑修踏步挥出的时候，却是有了一丝人即是剑的意境。
翰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全身汗流如注，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
肖行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所得。
而其他人早就按捺不住，开始模仿着翰伯，尝试挥剑。
“嘣嘣嘣嘣！”
几乎大部分的铁剑都成了碎片，只有一两人的剑，在击中剑石一刻，断成数段。
他们看着断剑，思考着自己与翰伯的差距。
幻灵旅人们体质异常，如果正面战斗，他们都能击败作为凡人的翰伯。
但是轮到单纯的用剑技巧，他们这些人却不得不在翰伯面前低下头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明白，若是能在剑意之上，到得翰伯的境界，他们的战斗力一定能得到飞跃式的提升。
翰伯看着满地碎片，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幻灵旅人们啊，强大的力量已经开始限制你们的进步了。”
他又看看自己在剑石上面留下的一丝划痕，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快七十岁了，我还无法达到泰宣在三十五岁时的境界，虽然剑修到最后都没有天资的差别，但这在开始时就拉开的差距，我用了三十多年时间，还是弥补不上。如果他当初不是被削去了身体，那么，到了现在，他到底能修到何种地步？”
时光匆匆，又是一天过去，剑石之前已经聚集了超过百人。
而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到了肖行身上。
翰伯对肖行的区别对待，大家都看在眼内，要说完全没有比较之心，那当然是骗人的。
这个学徒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这虽然让大家都有些好感。
但要说自己比不上一个学徒，换着是谁，也都不会服气。
能够成为幻灵旅人的人，谁又不是天资卓绝？所以，表面的谦虚之下，全都是过人的傲气。
但肖行在短暂的感悟过后，又回到空地上默默挥剑，大有一副打死都不靠近剑石的意思。
人们对肖行的态度有着各种想法，这其中当然是鄙夷居多。
“怕是自己不如众人，这才不敢演示吧。”
就连翰伯也对肖行的做法无法理解，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是否出现了偏差。
但是，肖行实际想的，却没有那么复杂。
要是大家知道他的想法，只怕会吐血几升。
肖行看着那一地断剑，心疼得咬牙切齿：“如果换成金币，那得多少钱啊？你们这些败家精，一点都不知道勤俭节约，练剑就练剑嘛，非要把剑弄断才算牛X吗？”
“话说我手上这把，怎么都能卖好几个金币吧，反正翰伯也是要来砍断的，那么我不还给他，也没多大问题吧。”
又是几天过去，翰伯依然在挥剑，不过，在施展完剑修踏步以后，他的体力明显不支，那最后拉来的一车新剑，砍了几天都还没有砍完。
翰伯开始间歇性的休息，而休息的时候，他会仔细地观察肖行，恍惚之间，数次看到肖行剑速极其缓慢，隐隐有了一丝人剑合一的意味。
翰伯脸上露出笑容，果然啊，说天赋没用的人，都是葡萄吃少了，数十年的感悟啊，只是施展了一次，竟然就被这小子完全捕捉。
到了剑神踏步的前一天，翰伯已经完全停止挥剑，他对着警戒区内，远山之中那若隐若现的一处建筑群，狠狠的叩了几个响头。
他跪在地上，口中念道：“祖师们，弟子没用，守不住剑盟，只能在这里给各位送行了。”
四周的人们，受了翰伯的教导之恩，此时都对他尊敬有加，有几人上前去安慰他，也有人试着把他扶起。
但翰伯哪里肯听？
任由人们如何劝阻，就是直直的跪在地上，一双刻着岁月的泪眼，就这样凝视着，凝视着。
肖行看翰伯那萧索的背影，虽然线条依旧优美，但隐隐已经露出老态。
这就好比一把褪去了锋芒的古剑，在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洗礼之后，终于缠上了锈色。
肖行抬头，顺着翰伯的目光，看到了山间的逐一剑盟，这个屹立了数百年的地方，在即将湮灭的时候，却只有一个弟子，来为它洒泪送别。
要说翰伯悲哀，这逐一剑盟岂不是更加悲哀？
肖行仿佛看到，那一代一代，在绝望面前艰苦挣扎的剑修们，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努力，他们的坚持，但这一切最终换来的，却还是毁灭。
在一声声规劝声中，翰伯再次站了起来，他的手在滴血，在颤抖，而他的脚也变得虚浮，但他又再次来到木头车前，拿起了一把双手剑。
“前辈！我来帮你！”
“我也来！”
“算我一个！”
终于有人拿起剑，也开始学着翰伯的样子，向剑石展开攻击。
十几根黑棍“嗖嗖”的甩出，幻灵旅人们集体爆发出凛冽的灵气，无数的舍身攻击，雨点一般落在剑石之上。
但他们都最多也只是英雄级七段，剑意又不及翰伯的万一，这所有攻击就是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连一丝划痕都不能在剑石上留下来。
翰伯再次上前挥剑，这一次，没有划痕，剑也没有断，连缺口都没有崩出一个，相反是大力震得翰伯双手一松，双手剑在空中一翻，“扑”的扎入地面。
翰伯的眼神变得无比空洞，他颤声道：“师兄啊……你们真的都不来了吗？阿翰……阿翰不行了啊……”
肖行闻言，不禁黯然。
这几天，他就听翰伯说过，当年剑盟迁移之后，师父一辈就像失了魂一样，整天唠唠叨叨，郁郁寡欢，不到几年就相继去世。
而与他同辈的师兄弟们也是心灰意懒，纷纷出逃或者归隐。
当然，也有心念着剑盟的，他们也不愿留守于这个已经没有了灵魂的全新剑盟，要外出修炼，或者寻找粉碎剑石的法门。
到了最后，甘愿留下来守着基业的，就只剩下翰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