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之前的一晚,倪芳找到了何盛,给了他一颗果实。
果实可分两半,一人一半,吃下以后,只要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梦到对方白天所经历的人和事。
感情越深,能看到的时间越长,画面也越清晰,如此一来,即使分开,两人也像在一起一样。
就这样,何盛每晚都能看到倪芳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她织布,她除草,她呆呆的望着天,寄托着对何盛的思念,她用她的平静抚平何盛日渐变得浮躁的心灵。
而倪芳每晚也能看到何盛经历的一切,他打过各种各样的工,做过很脏很累的工作,有人骂他,有人骗他,有人冤枉他。
每次看到这些事,倪芳都会哭,她想劝何盛回来,但她知道劝说不会成功的,因为无论经历了什么,何盛的世界都是充满色彩的,他爱这个世界,爱充满人性和贪婪的世俗。
何盛不断学习,努力的向上爬,他的淳朴被红尘洗得一干二净。
很少有人能够再欺骗他,也很少有人能够再欺负他,他的事业终于起步,他变得富有,对付一切变故都老练圆滑,游刃有余。
倪芳知道,何盛就快要来接她了,她开始害怕面对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但她会去的,因为何盛比那些重要。
不过何盛并没有回来,不但没有回来,而且没有任何来信和消息,就这么突然间的一天,他们断绝了音信,连每天晚上,倪芳也不再梦到何盛经历的一切。
听到这里,肖行的妈妈忽然捏住了拳头,抽起了衣袖,她故事听多了,很熟悉这种抛弃糟糠的桥段。
只听她冷笑着,用命令的口吻对肖行道:“小行,如果这货变心了,你给我割了他,记得拿把钝一点的刀。”
肖行和倪芳几乎同时说道:“不,他没有。”
倪芳低下头,咬着下唇说:“我信他。”
而肖行则道:“那能够让他们梦到对方经历的果实,应该是‘相思引’的种子。就算是何盛变心了,梦还是会继续下去的,只是时间很短,内容不清晰罢了。只要何盛还记得倪芳,梦就不会断,所以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何盛很可能出了意外,而且很可能已经……”
倪芳激动的拉住肖行的衣袖,不说话,只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肖行叹口气:“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倪芳松开手,说道:“在梦里……你帮何盛的一个朋友,解决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你不认识何盛,但何盛记住了你,对你的印象很深刻。”
肖行点了点头:“你想让我去找何盛,对吗?”
倪芳说是。
肖行捏了捏手指,比了个手势,说道:“那你知道吗?让一个幻灵旅人做事,可是要报酬的。”
倪芳的回答无懈可击:“何盛有!帮我找到他,我让他给你钱!”
肖行皱起眉头,有句话是不好意思说,要是何盛挂了怎么办。
旁边传来捏响指节的声音,知子莫若母,肖行心里的算盘是瞒不过他老娘的。
妈妈最看不得别人相爱不能相守,所以恶狠狠的盯着肖行,大有一言不合就削他的意思。
肖行无奈:“好了,好了!我去找!我去找还不行吗?”
肖行从房间里,翻出一根小指粗的铁棒和一个音叉,回到三人面前。
三人一阵莫名其妙。
肖行用铁棒轻轻撞击音叉,发出一阵绵长又刺耳的响声。
肖行道:“我不知道是谁将相思引的使用方法,流传到你们村子的,我想说的是,那人若不是无知,就是不怀好意。幻灵不会无条件的做一件事,你们是要支付报酬的,在吞下那果实的一刻,相思引就在你们身上寄生,你们的寿命最少减少了两成。”
倪芳听罢,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肖行皱起眉头,心想:“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女人啊女人,越是淡泊越不好惹,因为对她们来说,重要的东西并不多。就是不知道那个何盛,在他吃下果实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短命了十多二十年。”
肖行继续道:“你们吃下的果实是相思引的种子,相思引是成对出生的,无论分开多远,它们都能意念相通,这种相通不是用声音,也不是用电流,而是通过特有的波频。”
“每过一段时间,相思引的一方就会通过波频,向另外一方发送信息,即使另外一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它们也会坚持发送,一生一世,一成不变,直至自己死亡一刻。”
“我们只要有相思引的一方,然后追踪它的信息流,就能找到另外的一方。”
“但我们自己是无法进入波频的,也不能模仿,我们只能探测。”
“我可以引导相思引发送信息,那时候,我们敲响音叉,放到宿主的耳边,然后调整方向,只要方向是对的,音叉就会停止震动,没有了声音。如果不对,音叉就会一直响。”
倪芳默默听着,“嗯”了一声。
肖行神色变得严肃,说道:“不过,我得告诉你,正常情况下,相思引发送信息流,作为宿主的你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但是,我用人为的方法来引导它,你就会感受到千万根针刺向耳膜的疼痛。而且,每隔数公里我们就要重新探测一次,以调整方向,这种痛楚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再者,这种痛楚是实际存在的,而不是幻觉,所以,你的听力是会切切实实的受伤,如果距离太远,探测的次数太多,你很可能会失去听力,而且不可恢复。”
“即使这样,你也确定要寻找吗?”
毫不意外,倪芳飞快的点了点头。
肖行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无欲则刚,除了何盛,倪芳并不在乎其他任何事物,包括她自己。
引出相思引,敲响音叉,肖行调整方向。
在音叉停止震动的一刻,超乎想象的痛楚刺向倪芳,她左耳喷出一道血柱,然后,整个人摇晃一下,直接昏死过去。
牙关打震,全身发抖,脸色发紫,冷汗不绝。
妈妈看这姑娘可怜的模样,感觉一阵心疼,急忙将她扶到床上,照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