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的足迹已经覆盖了南洲大约四分之一的区域，她已经采集了近五万种动植物的体液。她在好几个地方见过她最感兴趣的狼人，一种仅次于类人和矮人的智慧动物。她现在见到的是狼人的一个聚居地点，狼人们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在一个角落处的两个狼人正在削尖木棍，狼人的两只角扶住木棍，另外两只角拿着一个锋利的石块敲打着木棍的一端，他们的角娴熟地转动着木棍，一会儿，一只尖尖的木棍就做完了，被放到身边的一摞尖木棍中。在一块地方，有十个左右的狼人幼崽在追逐打闹着，两个成年的狼人在他们边上监护着小狼人。在另一块地方，三个狼人正在用石块砸开骨头。还有几个狼人在打磨着石块，阳明注意到，经过打磨的石块有很多锋利的棱角，她猜测这样的石块打在猎物身上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在他们打磨石块时，阳明有一次隐约看到了火星，她不禁为这些狼人感到惋惜，他们还没有发现火的奥秘。阳明想到教它们用火，这无疑对它们有里程碑式和划时代的意义，有了熟食后它们会得到更多的营养，大脑会更加发达，它们甚至可以用火制造陶器和冶炼金属。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很显然，这是不被允许的。阳明想，如果他们自己更幸运些，比如，在一百万年前发现了火，凭借着他们发达的大脑，现在也应该进化出另一种文明了，类地球会变得更加有趣，有类人、矮人和狼人三种文明。如果这样，类人和矮人可能不是狼人的对手，因为狼人更擅长奔跑，而且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类人和矮人果真是进化来的吗？这是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也是探险队每个人在思考和努力解决的问题。类人和矮人同人类实在是太像了，除了身材和寿命外，他们几乎完全一样。而且人类同这里的文明进展只差了不到一千年。如果按照进化论的观点，这种惊人的相似可能只有亿分之一的概率吧。在类地球上，或许狼人是进化来的，他们的角渐渐变得柔软起来，而类人和矮人并不是进化来的。人类和类人以及矮人更可能是被更高级的外星人在地球和类地球之间迁徙而来，这更容易解释他们的相似性，但是，类人的基因同人类的并不完全相同，他们的要好于我们的，他们更长寿，而且他们的手指同我们的也不完全一样，这些挺难通过迁徙和进化来解释，进化的时间太短了。也可能狼人同更高级外星人也有关，她不确定。但是，我们在地球上还从来没有发现那个更高级外星文明的任何痕迹，迄今为止在类地球上也没有，也许那个高级文明是太高级了，我们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在地球上我们发现了很多远古时期各种人类的化石，最近的尼安德特人，早期的海德堡人等等，有很多种，这些是人类进化论的很好证据。但是，在类地球上还没有发现任何远古时期类人的化石。

　　正当阳明在走神思考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呼啸，在场的狼人马上聚集在一起，除了那两个照顾幼崽的成年狼人外，其他狼人都拿着工具跟着一个首领模样的狼人走了。阳明好奇地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地方，那里地面上被厚厚的树叶和树枝覆盖。首领叫了几声后，大家开始一起行动，它们的工作是在地上挖一个大坑。这些狼人都有工具，有些狼人角里拿着削尖的木棍或者绑着锋利石块的木棍，他们先用这些工具把地上的土弄软，然后其他一些狼人用中间有些凹陷的木板把土拿走。

　　不久，一个深坑出现了，然后狼人们在坑口盖上树枝和树叶。阳明在附近一边采集着植物的基因，一边观察着这群狼人，她猜测他们在设置陷阱。果然，过了一会儿，几个狼人从远处狂奔而来，他们的后面跟着一只紧紧追赶着的野兽，它的身型巨大，角又粗又长，这群狼人绝不是它的对手。几个狼人跳过了被覆盖着的深坑，但后面的野兽却陷了进去，不能动弹。狼人们围着野兽欢快地跑动着、跳跃着，发出喜悦的呼叫声，不时用锋利的石块和削尖的木棍击打着野兽。阳明不忍再看野兽疯狂而徒劳的挣扎和那绝望的眼神，赶紧离开了。

　　自从上次从飞船又回到南洲，阳明已经独自呆在南洲四天了。没有人同她交流，她也没有看见过任何人，孤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念阳时和曾祖父，还有其他队员，于是她把机器人脸部的一面变成了阳时的样子，另一面变成了曾祖父的样子，她希望这样能减少一些孤独的感觉。她一边采集着动植物的体液，一边同两人聊天，她已经把机器人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分别设置成了队长和阳时的模式。

　　阳明说：“我在想，我们在类地球采集了这么多动植物的基因，回到地球后我们可以把它们培育成各种动植物，放到一个人工岛上，比如一万平方公里，或者更大些，放在大型的卫星里，就像那些时光城的卫星。”

　　机器人队长说：“我们正在试着把火星拉到近地球轨道，改变火星的环境，使它变得宜居，让它模仿类地球，把这里的生物放到上面。”

　　阳明对这个回答不奇怪，因为队长一直在宇航局工作，沉迷于改造太阳系的事业。她突然想到了她哥哥的小女儿，说：“我在离开地球时，囡囡已经能叫姑姑了，那个小姑娘真可爱，我一直想着她。”

　　机器人队长欣慰地说：“等我们再看到她时，她就五十多岁了。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家有219个人，24年后我们到达类地球时，地球传来的信息是在20年后的，我们又增添了15个孩子。”

　　阳明说：“等25年后我们返回地球时，人口就更多了。除了叔叔和奶奶的妹妹，近期家里有谁要生孩子吗？”

　　机器人队长说：“我的第三个孙女也想再生一个孩子，但那是4年前她的想法，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变。你计划什么时候生孩子？”

　　阳明说：“我说过很多次的，等回到地球后就生孩子，我很喜欢孩子。但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做、去体验呢。现在有些矛盾。”

　　这时机器人阳时插嘴说：“你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体验呀。同以前不一样，现在生孩子和养孩子也不费事的。有些事情，我带着儿子一起去做比自己一个人做更有趣的。”

　　阳明说：“交给社会抚养当然没有问题，但我希望我能在每时每刻都能伴随着孩子的成长。”

　　机器人阳时说：“我很爱我的儿子，但我也没有总是同他在一起。你呀，不仅保守传统，还有些完美主义，在两性关系上要一夫一妻，在抚养孩子上要完全自己做。”

　　阳明说：“世界这么大，需要各种各样的人，需要多样的人和多种特性，”她又半开玩笑地说：“我问你。你以前在同女人约会时带着儿子吗？”

　　他笑着说：“怎么可能呢。不过等他长大了，我会教他如何同异性相处的。”

　　她说：“让他来继续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业吗？新目标是多少？是约会两千个女人吗？还是一万个？”

　　他说：“这个，顺其自然。”

　　她说：“你这个好色的男人，你是真能接受一夫一妻吗？”

　　他说：“我爱你，我正在努力去做，我现在已经进步不小了。你也应该试着改变一下自己，不用多，先慢慢来，比如从两个或者三个男人开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象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阳明一边工作着，一边同他们聊天，她同队长和阳时以前都有过类似的交谈，现在同机器人的交流更象一种回忆，但会缓和了一些孤寂的感觉。她感叹，现在机器人的功能越来越强大了，但是还不能有自我意识，她理解这是从安全上的考虑。阳明一边同机器人交流，一边操控着小蜜蜂在空中飞来飞去采集动植物的体液。

　　突然，小蜜蜂在上空发来提醒，在附近约300米处有火。阳明困惑，这里怎么会有火呢？南洲最高级的动物是狼人，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使用火。或者这是新的狼人品种，他们已经掌握了火，变得更加先进了，那可就有趣了。或者是野火，但信息显示，这个是很小的一堆火。阳明来了精神，赶紧让小蜜蜂飞近去看看。很快，小蜜蜂传回了那里的影像，这让阳明震惊。看起来好像是7个类人在围着一堆火，阳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里怎么可能有类人呢？她在南洲从来没有见过类人。或许他们是人猿，会使用火的矮人和类人的祖先，这种想法让她兴奋，她和整个探险队一直在寻找矮人和类人的祖先，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但马上她就怀疑这个想法，他们的祖先怎么可能在大海里漂泊几千公里到达西土的呢？阳明又仔细看了他们，他们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虽然他们衣衫破烂，但很明显那是现代人的衣服，他们应该来自于文明的社会，那就是东土或者西土了，更可能是西土，西土离南洲更近，而且他们的衣服也是海西国的。阳明想起来了那艘在南洲和西土之间漂泊的船，还有她在南洲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查看是否有类人。在南洲的这些天里，她从来没有见过类人的任何痕迹，使得她差点忘了这个任务。阳明感到一惊，这些类人很可能同那个船有关，他们可能来自于西土。

　　她现在要仔细地观察他们，她和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群类人的附近。她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但他们很疲惫，而且萎靡不振，只是或坐或躺在火堆周围，默不作声。终于，有一个类人说了一句话，但没有人响应。机器人很快给出了翻译，我们今天吃什么？这是大东国语言。这让阳明不解，为什么是大东国语言呢？南洲分明离西土最近，那艘流浪船只也是在南洲和西土之间，船员的遗骸上也是海西国的衣服和饰品。阳明又等了一会儿，希望他们能说更多话。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再说话。看他们憔悴瘦弱的样子，他们应该缺乏食物。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可能是由于船只失事沉没吗？如果是这样，他们真够可怜的，他们不久前因为沉船经历了绝望和挣扎，好不容易摆脱了死亡，现在却要忍饥挨饿，忍受更长期的煎熬和绝望。刚才由于突然见到类人而震惊，现在震惊消退，怜悯的心情油然而生。阳明想主动地去接触他们，去帮助他们，再顺便打听一下他们的故事。

　　当阳明和机器人出现在这七个类人面前时，他们大惊失色，其中五个类人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另外两个惊慌地倒退着向后爬去，他们身上有伤不能站起来。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清秀、健康和整洁的女子，而且是打扮怪异的女子。但最令他们惊骇的是她身边的那个人，前后有两张面孔。阳明因为吓到他们而感到有些尴尬，她尽量温和地对他们说，“不要怕，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她示意身边的机器人把这句话翻译成大东国语言。但当她看到机器人的两张面孔时，她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惊骇。她尴尬地笑笑，想解释一下，但又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最后，她尽力给出了一个最温和善意的微笑，并张开双臂，手掌向上，表示欢迎和友好的意思。这群类人的惊骇并没有消退，他们紧紧地依偎着彼此，又向后退了几步。阳明又想到或许自己坐在地上更能表示出友好和没有威胁，于是，她和机器人坐在了地上，双腿盘起。

　　她又温和地说：“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需要帮助吗？”

　　果然，这时类人们的眼神不那么惊恐了。其中一个类人怯怯地问：“您是海神吗？”

　　阳明刚开始没有明白“海神”的意思，但她明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她回答说：“不是，但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她想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很饥饿，她接着说：“你们现在饿了吧，我马上给你们拿些食物。”

　　她不能给他们提供肉食，只能指令盘旋在上空的小蜜蜂寻找可食的植物果实，并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这里来。阳明微笑着问他们：“你们怎么到了这里的？”

　　一个类人想要说什么，但马上被另一个看起来首领模样的类人制止了。很快，他们看到一串果实从天而降，这又让他们惊讶，接着更多的果实降落到他们脚下。饥饿使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抓起果实大快朵颐。阳明一直微笑着、祥和地看着他们吃这些果实，她的心里却为他们感到悲伤，他们的生存太难了，被困在这里，无依无靠，忍饥挨饿，绝望地目睹死亡一点点靠近。她在想，怎么才能帮助到他们。等他们吃完后，她又问：“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群类人戒备的眼神消除了很多，面前这位美丽少女柔和、慈爱的眼神，她的奇异的装扮，她身边的双面人，从天而降的果实，所有这些使他们认为她绝非凡人，应该同海神有关系，而且很可能是带有善意的。一个类人鼓起勇气问道：“您是海神的使者吗？”

　　阳明没有直接回答，她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另一个类人说：“我们的船只被海浪打翻了，我们几个侥幸抱着木板被海浪冲到这里的岸上。”那个首领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但这并没有能阻止他继续说话，他带着哭腔说：“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75天了，现在处境很难，我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而且两个弟兄的伤势恶化得越来越严重了。”

　　这提醒了阳明，还有两个无法站起来的伤员。她马上让机器人过去给治疗，在大家好奇又兴奋的注视下，机器人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让两个伤员明显感到恢复了很多。类人们对阳明他们更加崇拜了，而且还多了一份感激，然后向阳明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都是东土东南部沿海的船员，因为各种原因包括做生意失败和赌博，欠了很多债，按照法律，他们和家属都要被卖为奴隶来抵债。正当他们在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商人找到他们，他说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让他们成为奴隶，不让他们妻离子散。他要求他们去寻找海神，如果他们找到了，不仅不会成为奴隶，而且还会得到一大笔财富。在当地有一个古老的信仰和传说，是天神和海神结合生下了类人。根据这个传说，水是万物之源，人们离不开水，胎儿也是在母亲子宫的羊水里发育的。因此，天神是父，海神是母，大地在天神和海神之间，只是后来类人出生后栖息的地方。这个信仰后来被皇帝抵制甚至镇压，皇帝和他的族群起源自内陆，他们认为是天神和地神结合生下了类人。这个信仰被镇压后就转到了地下，现在还有一些地下的信徒。按照传说，海神住在大海的最南边，在很远的地方，他的宫殿由水晶建造，在海面和水下都有，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发出五彩光芒，在很远处都能看到。从古自今，只有很少的类人一直向西南方向航行才有幸到达这个水晶宫。他们知道在渺无边际的大海一直向西南方向航行会九死一生，但他们和家人不想成为奴隶，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商人说的去做。商人要求他们严格保密，也不能告诉家人此行的目的，为了以防泄密，他们得穿上海西国的衣服，驾驶着商人提供的海西国样式的船只悄悄地出发，一直向西南方向航行，直到遇见海神。他们就这样向西南方向航行了很久，直到给养快要用完了。更糟糕的是，他们又遇到了风暴，船沉没了，他们几个幸运的人抱着木板被冲到了这个岛上。

　　听了他们的故事，阳明更加可怜他们了，同时也替他们感到幸运，能被冲到岸边保住性命。这也使她基本明白了那艘漂流船只的来源，同这艘失事的船只一样，那艘船也是之前被派来寻找海神的，但是那艘船没有遇到风暴，船上的船员们用尽了给养饥渴而死，他们太可怜了。阳明问他们以后的计划是什么。他们说，他们想逃离这个岛，回到大东国和家人团聚，他们每个人都有孩子。他们认为，虽然他们没有找到海神，但是应该到达了前哨，之前也没人到达前哨的，希望能够得到赦免。为了得到赦免，如果有需要，他们还会再带人来寻找海神，还会来这个前哨。为了能够航海回到大东国，他们正在造船，但只是刚刚起步。阳明看了他们的造船工作，那只是几块薄厚不均的木板，还差得很远很远。这也难怪，他们的工具只是一些经过打磨的石块。

　　阳明想到了她的父母、祖父母和曾祖父母对她的爱，如果她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地球，他们一定会非常难过的。她越发可怜他们了，他们不仅自己处于痛苦和绝望中，他们的家人也非常难过。她想到了帮助他们回到大东国同家人团聚。但同时她也顾虑那一条规则，队员们现在还不允许改变类地球文明的走向。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个新大洲，如果他们回到大东国，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播开，这将改变类地球文明的进程，就像地球上当年哥伦布发现美洲那样。但如果不帮助他们，他们未来的命运就实在太悲惨了，不久他们可能就会因饥饿而死。即使他们能幸运地生存下去，但会被一直困在这里，他们的余生都会在孤独寂寞中度过，再也不能回到家乡见到家人和孩子了。她非常想帮助他们，如果她不帮他们做些什么，她从小在地球上养成的善良助人的本性将使她永远内疚下去。她也想到了另一点，类人探索类地球南部的热忱已经被开启，那个大东国商人还会陆续派船来寻找海神，不久后，或早或晚会有一艘幸运的船只安全抵达这个新大洲的。想到这点，她的心头一亮。

　　最后阳明决定，必须帮助他们做些事情，她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给他们一些工具，而不是船只。她让机器人用激光融化了一些石头，重新排列组合了里面的分子，制造了一些刀具、锯条和斧头之类的工具。她为能这样帮助到类人们感到高兴，心里负罪的感觉消失了不少。当类人们看到阳明象变魔术一样拿出这些工具时无比惊讶，这些工具晶莹剔透，彷佛水晶一样，而且它们无比坚硬锋利，比他们在大东国接触到的任何工具都要强很多。他们可以用这些工具轻易地锯倒大树，切割木板，击碎岩石。他们对阳明更加崇拜了，他们坚信，她是住在水晶宫里海神的特使，他们来到了前哨，快要找到海神和水晶宫了，他们一定要回去大东国告诉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还要带上这些非比寻常的工具，给大东国的类人看看，这是来自水晶宫的由水晶做的工具，是他们接近海神和水晶宫的证明。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阳明经常回来这里看望这些类人，帮助他们寻找食物，告诉他们哪些植物有毒，帮助他们建筑房屋。她象对待孩子那样照顾他们，很快她就对他们产生了感情，毕竟她是来自地球的友好、善良、真诚的人类。有很多次，她想告诉他们，这里不是岛屿，而是位于类地球南部的一个新的大洲，同北洲一样大，这里也没有什么海神。但她都成功地克制住了，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她发现，隐瞒真相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事情，在地球上隐瞒真相同欺骗一样是可耻的，有时也是违法的。她感到隐瞒真相彷佛象吸进了空气，而没有呼出一样。她有些担心，自己可能会在什么时候禁不住说出来这些真相。

　　这天早上，她看见在远处有两个类人身影，她疑惑，这是来自于其它的失事船只吗？小蜜蜂传来的影像显示，他们的头和脸都被遮挡着。正当她困惑时，他们来到了她面前。这令她即惊讶又高兴，他们是阳天和她的机器人。阳天爽朗地笑着说：“吓到你了吧，在这里能看到类人。”

　　阳明说：“不那么奇怪，我在这里已经见过一些类人了。”

　　这次轮到阳天惊讶了，她问：“类人怎么会在这里？”

　　阳明告诉了阳天她看到类人的经过和这些类人的故事。阳天瞪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惊讶、担忧和兴奋，还有一些喜悦。她激动地说：“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漂泊船只来自哪里，太出乎意料了。我们接下来要查到这个资助商人的身份，也许他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人物。”

　　当她说要查明商人身份的时候，阳明感到她眼里有一丝凶光和兴奋，令阳明感到不祥。当她忐忑地说出她给他们制造了工具后，她的不祥预感进一步得到了验证。阳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我们不能这样帮助他们，他们可能会利用这些工具制造出船只。如果他们航行回到了东土，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类人来到南洲这里。”

　　阳明不祥的感觉越发强烈，她紧张地对阳天说：“这应该是迟早的事情。东土那里会陆续派更多的船只来寻找海神，那艘流浪的船只就是不久前被派来的。这是他们的一个趋势。或早或晚，他们会发现南洲的。”

　　阳天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不能帮助他们。”她的口气坚决和严厉。她的严厉口气使阳明惊醒，理性告诉她必须服从命令，副队长阳天是她的领导，她的决定有更大的可能性是正确的，而且她有权利不告诉自己行动的原因和未来的计划。同时，她也想起了他们这次行动的伟大意义。但是，她已经同这些类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善良和乐于助人的本性使她无法丢下他们不管，何况他们已经把她当做神一样地崇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矛盾、委屈和无助使她流出了眼泪。

　　阳天理解阳明的感受，她缓和了口气，对阳明说：“那些工具他们还能再用一段时间，关于怎么对待他们还要同队长讨论。”

　　阳明感觉好了一些，至少他们现在还能用这些工具建造一个象样的住所，她至少为这些类人朋友做了一些事情。阳天想同阳明说一些有趣的事情来缓和一下她的情绪。阳天调侃说：“你问那些类人朋友他们家里有几个女人吗？”

　　阳明笑着说：“我同他们还没有那么熟。”

　　阳天说：“这里的女人真可怜，这里的社会处于农耕时代，女人的地位是很低的。男人能有很多女人，但是女人不行。”

　　阳明说：“这是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然阶段吧。”

　　阳天说：“是呀。现在是类人女人最痛苦的阶段。在地球上，最早期是母系氏族时代，人类主要靠采集狩猎为生，那时女人的地位很高。后来人类进入农耕文明，女人种地不如男人，男人处于主导地位了，女人的地位变得很低，”接着她鄙夷地说：“在男权社会，一个男人能有多个女性伴侣，但女性不行，这是男人为了保护和传承自己的财产，也为了更好地把自己的基因传播下去，”最后她说：“也不清楚类人是否经历过母系时代。”

　　阳明说：“很难说呀。基因分析表明，类人的历史挺短，比人类的短很多。矮人的历史可能比人类的也短。如果真是以前人类从地球迁徙到这里，他们是可能跨过母系时代的，直接进入农耕时代。”

　　阳天说：“是呀，现在很难说，有很多种可能性。”

　　阳明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进入工业时代呢？”

　　阳天说：“这个更难说，取决于很多因素，有些是偶然的因素，”她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很明显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是副队长，有权不告诉队员们将来的行动计划。她又回到刚才女人地位的话题，说：“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后，体力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女人的地位也渐渐提高了，然后出现了转折点，一夫一妻制。”

　　阳明说：“一夫一妻挺好的，双方都是专一和真爱。你在西土见过阳时，他现在怎么样？”阳明秀气的眼里闪现出渴望，也有些担忧。

　　阳天说：“我们那时都忙着在西土内陆采集类人的体液，我负责中湖地区的，他负责中湖以外的。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古老的建筑遗址，最早的是4千多年前的。西土内陆的民族和国家太多了，采集的工作量很大。我们希望这次采集到的基因能帮助发现西土最早的类人，或者至少能锁定一个更小的区域。”

　　阳明说：“是的，我们很快就能在飞船里分析这些基因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飞船里了。”她的眼里满是柔情和期待。

　　看着一往情深的阳明，阳天想到了阳时在海西国的放浪不羁。虽然利用女人是为了更高效地获取信息，是阳时最拿手的方法，是工作的需要，但是从阳时痴迷和陶醉的神情，阳天有一种预感，不知道阳时在这条路上会走多远，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阳天明白，虽然阳明也理解阳时的这个工作方法，她认为人类文明远高于类人的，类人并非人类，她乐观地认为阳时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无法出轨，但万一阳时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到时候可能对阳明会造成精神上的伤害，阳天想。阳天现在有些为阳明担忧，她想到要尽量开导一下阳明，以免阳明将来在感情上会受到伤害。她们是亲密的朋友，以前经常谈论男女关系的问题，队长私下里也请求过她开导自己的曾孙女，以减小将来受到的伤害，她的想法不符合现代主流。现在阳天想再试一试。但是她现在不想把自己的担忧直接告诉阳明，她想间接地开导一下阳明。

　　阳天略微想了一下，说：“刚才说到了工业文明初期的一夫一妻制，那时是男人最痛苦和最黑暗的时代。在这之前，女人被压迫得很严重，一旦压迫被消除，就会出现报复性反弹。”她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说：“这种报复性反弹不仅出现在女人的地位上，还出现在社会很多其它方面，比如欧洲黑暗中世纪后的文艺复兴和自由运动。男女关系反弹后的结果就是一夫一妻制，女人能接受，但那是有悖于绝大部分男人的本性，所以就轮到男人最痛苦了。你的曾祖父就出生在那个时代。”说到这里，阳天笑了出来。

　　阳明平静地说：“是的，这个我明白。但是如果双方有真爱，真爱是很奇妙和伟大的，它能帮助男人克服天性。我的曾祖父就同曾祖母一直生活在一起。”

　　阳天瞥了一下阳明，笑着说：“但他还是同很多女人有过亲密接触。”

　　阳明认真地说：“那是肉体的关系，在精神上，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真爱。”

　　阳天叹了一口气，说：“根据我两百多年的经验，不管真爱有多强烈，如果时间足够长，双方也会厌倦的。喜新厌旧也是人类的本性，人类对新鲜事物都有好奇心，这样人类社会才能发展。”

　　阳明说：“是的。我以前说过，道理我懂，但我始终没法对其他男人产生兴趣。”

　　阳天半开玩笑地说：“阳光和阳星都挺喜欢你的，你就一点没有想过尝尝鲜吗？她们都很优秀聪明的，尤其是阳光，物理界的天才。如果你能让他们亲吻一下手脚，他们都会很开心的，会把你当成女皇一样。激情的感觉很美妙，只有最新鲜的情侣才有的。”说到这里，阳天的脸上和眼里都绽放出激动和渴望的光采。

　　其实，阳天这样说也是有目的和依据的，她这是参照地球上针对女性的心理辅导的一个方法。在地球上，女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关于男人和女人本性的教育，从小就鼓励女人接受多个性伴侣，享受男欢女爱。但是仍然有很少数一些女人在成年后只能接受一个性伴侣，比如象阳明这样的女子。他们在同男人交往时绝大部分会受到感情上的伤害。为了尽量减小她们的伤害，社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阳天对这些措施有一些大致的了解。其中一个方法是由志愿者组成心理辅导团，随时随地对女子进行心理辅导，而且会帮助她们找到很多欣赏她们的男人，有些男士还很优秀。这些男人会不断地表达对她们的仰慕和追求的意思，有些还会做出一些亲昵的行为，比如亲吻和拥抱。这样，即使现任男友不再那么爱她们了，她们也能较容易地再找到感情寄托。

　　阳天的话使阳明有些害羞，阳明轻声地说：“我明白的，我说过，但还不习惯。”她想回到刚才的话题来摆脱尴尬，她说：“你是在一夫一妻制快过时后出生的吧，记得你以前说过你那时同时有4个男朋友吧？是5个还是几个？”她们以前说过这个话题，但阳明还是喜欢听阳天讲这个。

　　阳天说：“是的，后来一夫一妻制就过时了，因为那时人们的寿命增长了很多，在我出生那时人均寿命已经240多岁了，而且生活质量也很高。另外，生产力也很发达了，人们变得更加独立自由，一夫一妻制也就被淘汰了。男人们最黑暗的时代过去了。但是他们要做出一些妥协，社会给予了女人们更高的地位，孩子们的姓开始渐渐随母姓。女人们的思想也开放了，能同时有多个男朋友。我那时有一个男朋友很英俊，是没有经过整容的那种自然的帅气，他性格也很温和，就像现在的阳时那样。还有一个男朋友很聪明，是一个大学教授。一个男朋友是我小时候的同学，我们认识很久了，感情很深。一个男朋友是运动员，体格很健壮，很有男人味。还有两个男朋友，他们很喜欢、很崇拜我，他们为了能见到我和同我一起吃饭会付出很多努力，我很受感动。”阳天露出了自豪和陶醉的神情。几乎就在同时，一种厌恶和悲痛的神情也在脸上浮现。她想说，那两个男人很坏，他们得到了她的信任后，一个骗走了她很多财产，另一个把她的很多事情包括工作上的机密告诉给了她的竞争对手，然后从对手那里获得了一大笔报酬，从此以后，阳天最痛恨欺骗感情的男人。但是她还是没有把这些告诉阳明，她太纯洁了，另外，现代人们的素质和品德比她那个年代的要高太多了，那样的事情在现代是不会发生的，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影响到阳明的情绪，在这次划时代的伟大探险行动中，她有权隐瞒任何事情。

　　阳明眼里露出了一丝羡慕，她问：“很有趣，你是怎么能同时接受6个男人的呢？你是一开始就这样吗？”

　　阳天说：“我最初并不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只有一个男朋友，就是那个小时候的同学。但是，你知道男人本性的，他们喜新厌旧，很难长久专一。我难免受到了伤害。社会上有很多心理辅导团，他们帮我走出了阴影。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假设一个女人的爱总共有100份，我们习惯把所有的爱都给一个男人，这也是我们的天性。但是，实际上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要受到伤害的。我学会了把这些爱分成多份，可以是10个10份，可以是一个40份和两个30份，总之要分成多份，这是我在心理辅导团学到的。”看着阳明饶有兴趣地听着，阳天更来了兴致，她继续说：“这些辅导团引导我看清了男人们的本质，把所有的爱都给一个男人是不值得、也不恰当的。其实有很多本性我们后天都要改正和克服，比如我们的一个本性是对食物贪婪，如果没有克制会一直吃很多。很多事情，开始看起来很难，但如果过了那道坎，就变得自然起来了。在我成长的那个时代，整容还需要做手术，还有些痛苦，但是整容手术过后，一生都会更加美丽自信。在那个年代生孩子也是的，经历了10个月的不适后，以后的人生会更有趣和充实。总之，我从心理辅导团学到了很多，那是个很有用、很有意义的团体，一直延续到现在，虽然内容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