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船里，队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他周围的队员们都露出了欣慰和关切的笑容。刚才队长听了大家的汇报，又做了一些讨论后，开始感觉头晕，只能利用睡眠来恢复脑力。实际上，自从上次大家从飞船又返回类地球后的这段时间里，队长的脑力情况逐渐变得更加不稳定。当大家在24年的休眠后刚苏醒过来时，他的脑力恢复了72%。当飞船刚抵达类地球时，他的脑力恢复了94.1%。当大家第一次探索类地球并返回飞船时，他的脑力恢复了94.5%。他的之前脑力变化趋势是好的，随着时间在逐渐改善。但是也有潜在的问题，他的脑力并没有完全恢复，脑力曲线还时常有较大的波动。不幸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下行的波动占据了主导，现在他的脑力平均值又下降到了83%，这使他经常发生头晕，只能采用多睡眠的方法来缓和症状，但他一再坚持要参与做每一个决定，这是人类历史上划时代意义的行动，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探险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探险队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人类社会甚至宇宙的进程和未来走向，而他的判断的最佳率是最高的，他必须参与重大的决定。

　　阳天看了一下他的脑力数据，微笑着、信心满满地朝他点了一下头，表示这段睡眠使他的脑力恢复得很好，然后又深情地吻了一下队长，但在她的眸子深处是一丝忧虑。队长的脑力情况不稳定，波动挺大，时好时坏，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人们以前还不清楚24年的休眠对大脑的影响，但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年龄越大，对脑力的影响就越大。队长出发前382岁，他的年龄最大，受到的影响也最大。其次就是232岁的自己，她自己的检测报告表明，她的脑力也开始出现下行的波动，最低时达到了94%，虽然比队长的强很多，近期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不清楚长期会有什么影响。

　　队长在醒来后马上又开始讨论类人探险南洲的事情，这是他最关注的事情之一。阳明又简单重复了她在南洲发现类人的事情，阳时也简单重复了他的一个想法。按照他的想法，他们做出那艘流浪船只的虚拟图像，让它出现在东土东南部派出探险船的港口附近。这个应该会引起那个资助探险商人的注意，商人会派船来跟踪，这样他们可以通过跟踪的船只顺藤摸瓜发现那个商人。队长考虑了一下，表示可行，但他指出需要阳天来完成这项任务。虽然这是在东土的行动东土，本应该由阳光负责，但他认为此事重大，还是由老练的阳天来执行会更稳妥。阳天赞成这种做法，她怀疑这件事幕后的最大老板有可能是财政大臣，因为南方是他的势力范围，但她也明白，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阳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替那些被困在南洲的类人担忧，她问队长：“我们能把那些困在南洲的类人送回东土吗？”

　　队长严肃地对她说：“我们不能让类人发现南洲。”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她听起来震耳欲聋，她预想的最坏的一个可能性发生了，彷佛她的心被重击后跌落到了深谷。她本能地看向阳时，他的英俊、和蔼的面庞让她的心情平稳了一些，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但是阳时垂下了眼帘，回避了她的目光。这又让她心头一震，心脏接着继续跌落到另一个更深的深谷，在她心情落魄、绝望的时候，她的爱人本应该给予帮助和安慰。这使她产生了另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的爱人是否还在真正地爱她。她想到了那些类人美女们，她之前以为他们之间不可能产生特殊的关系，难道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吗？这时阳时从阳明失望和悲戚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同情地注视着她，微微地摇头，说：“我们不能。”

　　阳明的眼里充满着泪水，这让本来就秀气文静的她看起来更楚楚动人，她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阳光向她投来了同情和怜爱的目光。

　　队长说：“这是命令”，他的语气低缓，但是很坚定，并没有因为她是自己的曾孙女而有丝毫的犹豫。船舱里沉默了一下，队长问阳时：“西土中部类人的基因是最早的吧？”

　　阳时说：“基因分析表明，中部的最早，他们的祖先最早大约在6千到1.1万年前出现在中部。但是中部范围很大，那里有很多国家和民族，我还需要更多的基因和更细致的排查，才有可能找到精确的起源地点。”

　　队长说：“查明类人的起源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我们刚才也讨论过，还要注意探查类人的古迹遗址，很有可能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阳星说：“矮人的起源已经很难查明了，因为太久远，而且他们在东土的遗址都已经被类人破坏了。”

　　阳时说：“阳天在西土发现了类人最早4千多年前的古迹遗址。”

　　队长点头表示赞许，他问：“海西国那里的形势还不是很清楚吧？”

　　阳时说：“我初步判断，海西国王想扩张，他的最终目标可能是统一西土，甚至全球，他很有野心。他的第一步是统一海西国北方的各个部族和南部的西岛国，然后是统一西土沿海各国，接下来是从西土周边的沿海地区向内陆扩张，最后是统一整个西土，他的终极目标可能是统一全球。他的第二个儿子娶了大东国的公主，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小王子，他藉此想和大东国建立密切关系，希望能得到大东国的帮助。但是，我刚才检验了孩子的基因，它并不是大东国皇室的，而是大东国财政大臣家族的基因。”阳时的语气变得神秘起来。

　　大家都表示惊讶和好奇，阳天甚至笑出声来，她用她那动听和调侃的语气说：“这是被财政大臣偷梁换柱了吗？他用自己家族的女儿来代替了公主。”她的笑声和调侃使她看起来更灵动和美艳。

　　阳时说：“很有可能。”

　　阳天仍旧笑着说：“我觉得应该是的。”少顷，她止住了笑声，说：“我认为财政大臣是挺有野心的人，现在大东国形势复杂，他又在南方很有势力，是大东国的一个重要实力派。我想，当时大东国的公主路过南方时，他可能把她截下，然后派自己家族的女儿来顶替她。大东国南方可以通过海路与海西国联系，这样他就暗中埋下了一个重要棋子，以后能方便同海西国结盟。”

　　阳时狡黠地微笑着说：“是的，我也这样认为。”他又接着说：“海西国国王很羡慕大东国皇帝的地位和皇权，国家的所有人、财产和土地都归皇帝所有，他也想效仿大东国皇帝，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孙子身上，希望孙子也能拥有皇帝那样的地位和权利。他不仅有野心，而且有能力，海西国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强大，海西国现在增建更多的码头和船只，以便扩大海军和海运贸易，尤其是和大东国的贸易。他们正在努力击垮海运贸易的主要竞争对手西岛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海西国内部也有自己的问题，他们派系分裂严重。现在国王的二儿子最受重用，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娶了所谓大东国的公主。但是在这之前国王的大儿子最受重视，他本应该是会继承王位的，但现在很难说了。所以，他的两个儿子矛盾很深。据说他们都挺有能力，但我还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另外，我对海西国的总体实力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们是否真有能力统一西土。我现在已经打入他们王族内部，我不久后就会弄清楚。”

　　队长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开始关注西岛国，他问：“西岛国那里一般平民也有选举权，的确这样吗？”

　　阳时说：“我去过西岛国，虽然没有时间久留，但很明显那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人权和选举权。”

　　队长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下，但没有给出回应。

　　接下来，队长开始同阳星讨论矮人。阳星首先介绍了绑架矮人皇族孩子和老师的事情，以及从他们那里了解到的矮人历史和目前的形势。按照矮人的传说，很久以前，一场污浊的倾盆大雨把一批巨人带到了矮人的腹地中，矮人最早帮助了这群奄奄一息的类人，但是不久后，类人同矮人爆发了战争，此后，双方的战争经常发生，一直到现在的战争。阳星说，因为年代久远，尤其是因为以前同类人的不断战争以及现在皇族的野蛮和残暴，矮人的遗迹和图书几乎都被破坏了。队长对绑架表示理解，矮人不同于类人，很难采取间接和不干预的方法获得信息。阳星又介绍了矮人的军事实力，最后他说：“矮人军队实力很强，他们英勇善战、不怕死。而且他们还有巨兽恐龙相助。另外，他们还有秘密武器飞龙，就是会飞的恐龙，一旦用上飞龙，类人军队很难抵挡。他们马上就要进攻北城，估计北城会很危险。”

　　队长问：“按照你的估计，矮人和类人的战争会怎样发展下去？”

　　阳星说：“估计都城不久后也很可能会陷落，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整个大东国也会被矮人占领。矮人皇帝非常残暴，而且他的野心很大。矮人军队很凶悍，他们还有恐龙，尤其是飞龙，类人很难抵挡。另外，他们以类人为食物，不用担心军队的长途补给问题。大东国有上亿的类人，矮人会有充足的食物，会越来越壮大。如果他们野心足够大，占领大东国后还会进攻西土。”

　　队长问：“你是说，整个类人种族会面临灭绝的危险吗？”

　　飞船里异常寂静，大家都表情凝重地看着阳星。阳星说：“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如果没有干预，类人是有被灭绝的可能。”

　　队长问：“矮人高层怎么样？他们意见是否一致？”

　　阳星说：“好问题，我正想说呢。矮人高层有一部分人不希望吃掉和灭绝类人，他们通常拥有很多类人奴隶，倾向于把类人作为财产，不甘心自己的财产这样消失，我叫他们温和派，他们的尾巴通常短而粗。我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实力和保护自己财产的决心，总的来说，他们应该弱于强硬派。”

　　队长思索了一下，坚定地说：“我们可能有必要帮助一下类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喜悦的神情。队长接着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可是挽救了类人种族呀。”

　　讨论完了矮人后，队长开始关注大东国。阳光一直在仔细地听着大家的讨论，他没有说话，但心情却在不断地跌宕起伏中。他为放弃被困在南洲的类人而难过得几乎流下来眼泪，为查明了类人的起源在西土中部而高兴，为海西国将来的统一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而担忧，为矮人可能灭绝类人而悲恸，为队长要出手挽救类人而欣喜若狂。另外，他也有困惑的地方，他不理解为什么财政大臣要用自己家族的女儿来顶替皇族的女儿，他也不理解，当整个类人族群面临威胁的时候，为什么大家没有一起团结起来抵御敌人。

　　当队长问起大东国时，阳光讲述了自己获得的信息。大东国现在面临北方矮人的进攻，在南方还要对付起义军，所以大东国形势危险。而且，大东国的情况也很复杂。北方军不敌矮人，北北城已经陷落，矮人马上就要进攻北城了。北方军的重要将领是防务大臣的侄子，他英勇善战，防务大臣主张在北城集中所有兵力对抗矮人。防务大臣英明宽厚，节俭朴素，喜欢招贤纳士。但是财政大臣不主张派南方军北上，他的势力主要在南方，南方军要对抗起义军，他主张南方军要留在南方。在都城还有禁卫军，主要由太子统领，据说太子凶狠残暴，他领导的禁卫军也是抵抗矮人的一个重要力量。他希望这三只力量在紧要关头最终能联合起来抵抗住矮人的进攻。

　　阳光讲述完后，阳天补充了她获得的信息以及她的分析，她在那天潜入进皇宫，听到了皇族和高官们紧急讨论当前的形势及对策。各方争论得非常激烈，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皇帝因为形势混乱和危机，提出来退位，由太子来继位新皇帝。代表北方势力的防务大臣极力主张集中兵力与矮人在北城决战，但代表南方势力的财政大臣不愿南方军北上，他们为此激烈地争吵。防务大臣那派责骂对方要保存南方实力以便日后独立称王，他们还责骂财政大臣，在克扣北方军军饷的同时大力资助南方军，南方军故意不剿灭叛军并与叛军内外勾结，等等。财政大臣那派也责骂防务大臣结党营私，把北方军变成了家族的部队以至于朝廷指挥不动，因为指挥不力，不少边关重镇一再被矮人攻破，还责骂防务大臣故意宣传自己，颠倒是非并蛊惑人心。太子是色厉内荏、优柔寡断的人，他无法控制两个实力派，也没有勇气派禁卫军去北城同矮人决战。

　　听了汇报后，队长点头，对阳天说：“好的，现在大东国有明确的三股势力。”

　　阳天说：“是的。而且这三股势力都处于对立状态，他们已经撕破脸皮。我认为，防务大臣和财政大臣的互相指责都有道理。北方军为了保住北方的势力，必须在北城与矮人决战，如果他们退回到都城甚至南方，他们担心军队会被收编。都城的禁卫军也不想去北城，怕被强大的北方军收编。他们无法联合起来抵抗矮人，只能各自独立形成三条战线，北城、都城、南方。”

　　队长继续问阳天：“明白。如果矮人退兵了，东国三股势力会怎么样？”

　　阳天说：“根据我的判断，现在三股势力矛盾很深，矛盾已经公开化，互不信任，而且他们实力相当。北方军一直在同矮人作战，战争经验丰富，战斗力很强。禁卫军有全国的支持，他们都是精锐。南方军一直得到财政大臣远远不断的物资和金钱的支持，实力也很强大。”最后阳天说：“即使矮人退兵，我猜测他们也应该会分裂。”

　　队长满意地点头说：“很好。让我们讨论一下怎么击退矮人？怎么帮助类人？”

　　大家都兴致高涨起来。阳光最先回答：“我知道怎么帮助类人。”

　　他这次抢先回答，主要是因为他感到自己被冷落和忽视了，尤其是刚才队长在讨论大东国局势和行动方案时，虽然他是主要负责大东国的队员，但是队长没有问自己，而是主要同阳天讨论。他在地球上时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被冷落的感觉，他现在知道这种感觉不好，但他没时间多想。更重要的是，他心里一直热衷于帮助类人，但以前队长命令他们不要介入类人的事务，只做一个旁观者，现在队长终于提出来要帮助类人了，他很激动。

　　他的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和好奇，队长的表情仍然一贯的严肃，但语气温和地问他：“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好奇。

　　阳光说：“我认为应该首先发展类人的教育，在科技方面的教育，尤其是对类人长期的发展至关重要，这能帮助类人大力发展生产力。生产力提高了，经济发展了，很多问题就会自动解决或者缓和了，包括愚昧、野蛮、过大的贫富差距、各派的分裂等等。看看地球上人类的历史，没有科技的进步我们不可能达到今天的高度发达。”说到这里，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地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和计划了。他瘦削的脸因为激动有点潮红，原本清澈和有神的眼里放着光采。他继续兴奋地说：“我们的机器人里储存了人类的所有知识，可以让机器人写出很多课本，包括所有科目，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的。我们把这些课本分发到所有能找到的学堂里。现在类人学堂里教授的内容大部分都没有用处、毫无意义，当他们在某一天早上突然看到这些有新知识的课本，会很惊讶、好奇的，那样子应该很有趣。”说到这里，阳光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格外灿烂、纯洁。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说：“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着重培养几个划时代的科学家，比如象我先前遇到的小牛顿。”

　　飞船里除了他的笑声没有任何动静，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停止了笑声。他看向了阳天，阳天严肃地盯着他，说：“你不能这样做。”

　　他看向了阳时，阳时神情无奈，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不，不行。”

　　他看向了阳星，阳星面无表情，低下了头。他看向了阳明，只有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许和鼓励。他最后看向了队长，队长轻咳了一声，仍旧努力保持着温和的口吻说：“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同你讲清楚。我本来要以后讲的，但看来需要现在告诉你，你太热衷于帮助类人了。这主要同你们这24世纪新一代的经历和受到的教育有关。你们在近乎完美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受到的教育是帮助他人，为社会做贡献，过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人生。你和阳明还有阳星这新一代都是这样，但阳星会好一些，他精通历史和社会学。你们没有经历过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互相利用，剥削压迫，这些都是人性中的恶。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性中恶的方面会渐渐消失，越来越多好的方面会展现出来。但是类人社会的生产力还很低下，我们还不能用我们社会的模式来对待他们。你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或者需要一段时间和经历才能理解。关于对类人和矮人的行动，我现在必须明确告诉你，我们只能有限地帮助他们，他们在未来可能是我们潜在的竞争对手，我们必须要小心。”说到后来，队长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变得严肃起来。队长平常话很少，这次难得讲了很多，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队长说的对，阳光没有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他知道人性中有善和恶，他在小时候学过这些知识，但没有实际经历过。他认为他们可以帮助类人变得更加善良。于是，他说：“类人现在的文明程度同人类一千年前的一样。如果我们帮助类人发展了生产力，他们会变得更加文明和先进，同我们现在一样，人性中就只留下了善。”

　　阳天说：“我们不能过多地帮助他们，尤其是在科技方面。类人种族要优于人类种族，他们更加长寿，身体更加健康，而且身材比人类更高大。其实，他们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我们的。类人在西土起源于6千到1.1万年前，发展到现在已经达到了较高等的农耕文明。我们人类起源于6万多年前的非洲，直到6千多年前我们才刚刚进入农耕文明。如果他们现在有幸进入工业文明，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超过我们的。”

　　阳时说：“阳天说的对。如果类人的生产力达到了我们现在的程度，我们不能保证他们的人性会达到我们现在的高度，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他们可能在未来会攻击我们人类。”

　　阳天说：“阳时说的对。我们人类是经历了很多残酷的战争、屠杀、互相竞争和压迫后，才达到了和平发展的共识。”

　　阳光说：“但是看看我们人类，生产力发展到现在，大家都热衷于帮助别人和对社会做贡献，我们也可以为整个宇宙做出贡献。如果类人的生产力发展到我们现在的水平，也一定会这样的。”

　　阳天说：“不。我们要利用类人和类地球。南洲大陆和附近的海底储存了大量的锂，我们需要这些锂为我们提供核聚变能源，来进一步开发比邻星和整个阿尔法星系。南洲是我们的，我们将来要在南洲建立基地，为了避免麻烦和争端，我们不能让类人知道南洲的存在，更不能让他们染指南洲的能源。”

　　阳光大惊，他的脸变得有些惨白，他没有想到阳天是如此恶毒，应该是队长和阳天，还有阳时，他们这些老一代的人都这样恶毒和自私。“不能让类人知道南洲的存在”，这意味着人类要使类人的科技水平一直很落后，要一直落后于地球上人类大航海时代的，落后于地球上1490年的，哥伦布发现美洲的年代。这意味着，因为我们人类的到来，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类人要永远愚昧落后下去，要一直过着苦难悲惨的生活。这些资源可都是类地球的呀，我们人类过来是要赤裸裸地掠夺这些资源，完全是强盗！我们人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无耻恶毒得无法想象。在地球上完美的环境中活到现在，他没有讨厌过任何人，更不要说如此地憎恨了，他甚至忘了这种情绪叫什么。阳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最后队长说：“这是命令”，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阳光脸色变得潮红，他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带着哭腔说：“我们都知道，很可能是更先进的文明创造了所有这一切，人类、类人、矮人，他们一直在控制着我们，让我们发现了这里，又用恒星耀斑对我们有所限制，不让我们同地球联系。是更先进的文明派我们过来的，过来帮助这里，给类地球带来科技革命。”说到后来，阳光的语气不自主地高了起来，仿佛真有超级的外星人给他支持。

　　队长本来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看着阳光的眼神也变得严厉，他严厉地说：“即使有比我们更先进的文明，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他们的意图，他们也可能派我们过来抑制这里的发展。我们不清楚。现在只能采取最有利于人类的方案，”接着，他一字一顿地厉声说：“你必须服从命令，否则。”队长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狰狞过。

　　看着阳光要哭的样子，阳天怜爱地把他搂进怀里。她理解，这不是阳光的问题，这是因为社会对24世纪新一代人的奉献精神和价值观的教育，也是因为新一代人所处的完美和纯洁简单的环境。在阳天的怀里，阳光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这是绝望的眼泪，对自己同类的残忍和无耻而绝望。这也是同情和痛苦的眼泪，以后类人要在悲惨和愚昧中一直生活下去，自己心中一直在构建的教育兴国的梦想被击打得粉碎。

　　这还是失落和委屈的眼泪，刚刚在类人那里搭建起来的自信心和虚荣心被击打得粉碎。自从到达类地球以来，阳光被贫民们膜拜，被权贵们称赞，尤其是被公主赞扬和欣赏。这么多的崇拜、赞扬和欣赏是他在地球上所不曾经历过的。在地球上，他虽然是物理学天才，但他的聪明被认为只不过是在基因组合和传承过程中的一点偶然的幸运而已。他的物理学知识、优秀的逻辑推理和创新思维能力都是社会培养的结果，没有社会提供的针对不同个体的最佳和完美的培养体系，他彷佛只是一个略微强大一点的发动机，但没有通讯和导航设备，也没有储存设备，更没有计算机芯片。因此，在人类社会，他只是经历了被鼓励和适度的表扬。但是在类人这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崇拜的感觉，被崇拜的感觉很美妙，他内心深处渴望一直能有这种感觉。可是在飞船里探险队却让他的感觉跌到了冰谷里，大家对他的提议一再否定甚至责备，这种巨大的反差令他无法接受。

　　阳时最先体察到了阳光心里的这种反差。他很清楚，自己在类人海西国那里是个阴险、狡诈和不择手段的人，但是在人类圈子里马上就回归了坦诚、无私和奉献的品性。他对这种转换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几乎是出自于本能。这不仅是由于他在两百年前出生和成长在非完美时代，而且还得益于他在地球上经常光顾时光城。无论是在古希腊、古罗马、唐朝，还是20世纪的时光城里，他都得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自私的品性，有时还要卑鄙，但这会让生活更加有趣，也更刺激。但是回到现实社会后，他得马上换上完美的品性。但阳光不同，他几乎没有体验过时光城，在完美社会中长大，纯洁、简单的阳光很难做出这种转换。于是阳时尽力柔和地对阳光说：“醒醒，这里不是类地球，我们是在飞船里的探险队。我们肩负着为人类探索宇宙的伟大使命。我们要首先考虑人类的安全和利益。”

　　队长马上明白了阳时的担忧，他看着哭泣的阳光温和地说：“这个也不能怪你，这是因为我们社会的教育培养体质，还有你们新一代的成长环境。我们并非残忍无情，但是我们必须首先考虑人类的安全，这是我们探险行动的首要任务，我们每个人都宣誓过的。如果类人发展起来了，他们可能会友好和平，也可能会与人类为敌，或者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误解从友好变成敌视。我们不能确定他们的未来走向，为了人类的安全，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如果我们科技进一步发达了，能在遥远的地球随时随地控制类人，那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发展。如果将来有一天类人社会融入了人类社会，我们有共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那我们可以一起发展。”

　　队长想了一下，又说：“实际上，我们正在帮类人一个大忙，这可能是类人种族发展史上一个里程碑。矮人在同类人的战争中节节胜利，类人在战败后会被屠杀和吃掉，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类人整个种族会灭绝。我们很快就要阻止矮人对类人的屠杀，我们将挽救类人种族，我们是他们的最大恩人。同时，类人也要听从我们的一些安排，也要做一些付出。我们需要南洲储存的核能源，我们需要南洲作为一个基地。他们的发展需要停滞一段时间，我们地球总部需要讨论决定他们如何发展。我们不久就要离开类地球，在下一个探险队到来之前，他们各方势力最好处于分裂状态，这样不利于他们的发展，在我们下次到来后还能利用各方势力的矛盾更好地控制他们。”队长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我在地球上为政府工作的两百多年中，大部分判断和决策都是最佳的，我是最佳领导团队中的一员。24年的休眠应该损害了我的健康，但我没有选择退却，我要尽最大努力为探险队的每个重大行动作出决策。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但我的任何损伤都是值得的，我在为人类一个最伟大的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我想你也是这样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请牢记我们的宣誓，为探索宇宙的事业做任何奉献，人类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要服从指挥。”

　　船舱里一片寂静，队长今天很难得讲了这么多，大家都敬重地看着队长。只有阳明同情和赞许地看着阳光。阳光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刚才启动了脑芯片的仿脑电波，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他也离开了阳天的怀里，他觉得躺在她的怀里不再象以前那样舒服。虽然他现在更加理性，但同时他变得更加茫然，有很多事情他还无法理解。能够阻止矮人对类人的侵略，能挽救类人，他非常高兴。但这是交换吗？需要类地球付出一片大陆和所有储存的核能源，需要类人停滞发展，甚至分裂和倒退吗？想想类人贫苦和愚昧的生活，还有战争的残酷，实在令他心痛。我们为什么要帮助类人，因为我们要利用他们吗？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干预，让矮人和类人自由发展，那么他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矮人真会灭绝类人吗？他们的发展速度比人类的快，他们的基因比人类的好，那么他们离科技革命的开启还有多远？

　　最后，他想问：“如果矮人没有侵略类人，我们没必要出手拯救类人，我们还会掠夺他们的资源和阻碍他们发展吗？”但是，他最终没有开口。

　　看着茫然的阳光，阳天关切地说：“队长说的对。当我们的文明发展到了更高的水平，当我们在地球上能更容易地控制和改造类人了，使得他们接受和融入了我们的社会，我们会一起共同发展的。”

　　阳星听着大家的讨论，一直没有说话。虽然他保持着沉默，但眼里满是无奈和悲戚，使他原本苍老的面容看起来更加苍老和憔悴。他非常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他也是在新时代长大的年轻人，他也渴望每个人都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但理性告诉他，他必须说服自己，也要努力说服其他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阳星说：“人类的历史也是这样的。当欧洲的白人最初发现美洲大陆时，对当地的印第安人是掠夺和奴役。但随着生产力的提高，白人和印第安人渐渐地一起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分彼此了。还有更早的时候，我们的祖先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关系。那时生产力非常落后，能生存下来是最重要的，根本谈不上奴役，智人就灭绝了尼安德特人。所以，生产力决定了人们的关系。等我们生产力提高到一定水平后，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宇宙中遥远的星球，我们会同类人和矮人共同发展的。”捋着胡须，他真诚和同情地看着阳光，说：“我们人类在历史上经历了无数的战争，最后才达成共同发展的共识。”

　　阳光依旧茫然，他觉得阳星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浮现在他眼前的是矮人狰狞丑陋的面孔和他们凶残的杀戮，类人的残缺不全的躯体和他们绝望痛苦的神情，很快矮人和类人的面庞消失了，换上了人类的面孔。阳光觉得自己惊恐得想尖叫，他马上又指令大脑芯片发出了帮助稳定情绪的仿脑电波。

　　队长说，好了，让我们讨论一下怎么击退矮人吧。大家提出了各种建议。首先队长否定了人类直接参战，这样对类地球甚至宇宙的发展史影响太大。大家对宇宙中的文明状况还不了解，不知道人类是否是最高级的文明，很可能不是。一个建议是诱发地震和火山喷发，来阻绝类人和矮人的联系，但是此时矮人已经三面包围了北城，在北城附近地下并没有大的断层，除非极其巨大的地震和火山喷发，一般程度的灾害只能击退矮人，他们以后还会回来。另外，这些灾害也同样会伤害到类人。另一个建议是激起龙卷风，类似于地震和火山喷发，得需要极其巨大的龙卷风才行。阳天提议利用陨石攻击矮人部队。她认为，任何一个行星受到大大小小陨石的撞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地球也是这样，在6500万年前受到一颗直径约10公里的小行星的撞击，导致了大部分物种灭绝。类地球很幸运，在近期没有受到较大天体的撞击，因此这里的物种更多、进化得更好。它现在受到一些中等大小陨石的撞击看起来挺正常。她建议，可以驾驶飞船到阿尔法星系的陨石带，改变一些陨石的运行轨迹，让它们飞向类地球，然后撞击到矮人部队的区域。

　　队长和大家认为这个提议不错，陨石的攻击看起来是自然的原因，能很好地隐藏人类的干预。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矮人部队三面包围北城，或者以后还会四面包围都城，他们军队众多，转移时通常分批行动，这样得需要多个陨石。太空中多个陨石的运行轨迹发生改变，并飞向类地球的同一个区域，这样看起来太意外和巧合，不合常理。阳光想起来了那些冰和岩石混合在一起的陨石。虽然陨石的岩石部分已经破裂成很多块，但在冰的压力和粘合下仍旧合为一体。可以使这样一颗陨石飞向类地球，当它接近类地球时，在恒星A的辐射下它的冰会融化，再加上地球引力的作用，陨石分裂成很多块，一起飞向类地球，这样可以用它们攻击多个目标。大家都赞成阳光的提议，只有一颗陨石飞向类地球，这样看起来就挺正常了。虽然受到大家的赞许，但阳光感觉痛苦，因为会有更多的地方被陨石攻击。但是他必须对探险队说出来心中所想，更不能撒谎，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形成了本能，尤其是他们正肩负着划时代的重要任务。

　　最后队长决定，由阳明和他自己驾驶飞船去阿尔法星系的陨石带，将一颗大小适中的冰石混合陨石改变轨迹，让它飞向类地球。队长的脑力现在变得不稳定，不再适合单独行动，因此只能呆在飞船里，同阳明一起去陨石带。由于飞船在将来飞向比邻星和返回地球时还需要大量能量，为了保持足够多的能量，因此这趟飞行速度不能过快，需要大概6天。在这段时间里，阳时继续搜索西土中部，争取找到类人起源的地点或者有关的线索，他还要进一步查明海西国当前的更具体形势和各个派别的关系及实力等。阳天在东土的东南部海岸制造虚幻的流浪船影像，诱惑类人派船跟踪，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后台。如果顺利，阳天完成任务后可以加入阳时寻找类人在西土的起源。如果不顺利，就采取另一套方案，找到所有身材微胖和浓眉、大嘴的类人照片，由被困在南洲的类人逐一辨识，一定要找到那个幕后资助的商人，但这个方案很麻烦。阳星关注矮人与类人在北城的战事，如果战争结束得快，阳星也加入阳时探索类人在西土的起源。阳光任务的重要性不如其他几个人，他去东土各个不同地方继续采集类人基因，扩大东土类人的基因库，以便以后人类能更好地控制类人西土东土。另外，阳光还要继续关注大东国高层的局势。

　　在离开飞船时，阳明让阳光吻了自己的手，这让大家觉得有趣，也都替阳明高兴，尤其是她的曾祖父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