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照例还是两个姑娘做饭。华山今天来了兴致,帮两个小姑娘打下手还顺便贡献了一道菜。这道菜叫做西红柿炒蛋,天底下最简单的一道菜,却也是百吃不厌人人喜欢的一道菜。
艾牧对着那一面墙的书在发呆,以他之前看书的速度,认认真真看完这些书估计也要两三年,还不说那些以电子书形式保存下来的。他打开影像资料库,里面储存着两万多部电影和几千部电视剧,看完这些恐怕得十几年。还有十几万首人类创造的各种音乐作品,听完这些估计也要十几年。算一算,以人类不到一百年的寿命,不吃不喝也没办法阅遍人类之前积累下来的文化艺术成果,更别说记在脑子里和随时检索应用。还有那些积累下来的技术,一个人穷尽一生估计也只能掌握十几种吧。
曾经的几十几百亿人,像是一部伟大机器中的各种零件,或者一台计算机里可以独立运算的元件,他们一起构成了人类文明的宏伟叙事。个体是渺小的,多变的,无力的,有局限的;而整体却可以创造出那么多的奇迹。
这些人,像极了人类大脑里的神经元和突触,组成了人类文明这个超级智慧体;也像极了银河系里的星星,围着生存和发展这个巨大的银核旋转着,在漫长的几十亿年里,诞生和毁灭。
很难想象,在银河系猎户座旋臂上毫不起眼的一颗恒星为中心的太阳系里,有一颗曾经不是蓝色而现在是蓝色的行星上,曾经有过从太空中看下去什么都看不到的一些微小生物,居然只用了几千年的演化,就创造出了宇宙中极小概率可能出现的智慧文明。并且,他们知道这个宇宙很多的真相,他们的探测器正在飞向宇宙其他地方,他们的种子也即将向宇宙其他地方扩散。照此速度,几乎无法估量他们的未来。
然而,当他们准备突破肉身的限制,突破个体存在时间和环境的限制时,却又突然被他们的创造物毁灭殆尽,仿佛存在真的只是种偶然和侥幸。
巨大与渺小,必然与偶然,存在与毁灭,善和恶,智慧和愚蠢,在同一件事物上居然可以如此离奇地共存。这些概念化的描述,这些相对立的语义,不知道AI能否理解?吉吉虽然在身边很久了,艾牧刻意地不去跟它沟通太多。很多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尤其在肉身无能为力的时候。灵魂不可以走得太远。
艾牧发呆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四个人围坐,只有艾牧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其他三个人则在讨论最近的宜居星球是否可以达到的问题。
在他们三个人看来,这个计划不太可能会成功。就算人类胚胎冷冻保存的时间可以超过两千年,而最近的两颗宜居星球按四光年和十四光年计算,平均按十光年计算,单程到达的速度也要达到千分之五的光速,即每秒钟一千五百公里,这还不包括缓慢加速和缓慢减速的时间。理论上来说,达到百分之一光速或许可能实现人类胚胎而不是人类活体的星际送达。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和现有的推进器技术,要推动一个包含人类孵化系统和AI机器人的宇宙飞船,而飞船自身要携带足够多的燃料来加速和减速,将会碰到燃料需求量巨大的问题。仅靠他们说的已经在近地轨道上的那些燃料,似乎不足以把两艘飞船加速到百分之一光速。这就像只靠一辆手推车把一头鲸鱼从离海边几千公里的内陆送到海里那么困难。
作为严谨的科学家,卢远梅和许都他们不可能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但又为何要去做这么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呢?
艾牧一直没有插话,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基地里的人,即使不懂现有技术下恒星级别宇宙旅行是极其困难的,而这些人又处于不知情的状态,那么懂的又知情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破绽。以AI的智慧程度,也不可能认为人类胚胎在现有速度下能够在失效前到达邻近宜居星球,那么赋予他们的使命也是不可能完成的。难道告诉AI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或许就像过去发生过的很多事情一样,目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