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年6月1日。

　　“今天别加班了，回家陪女儿过生日吧。”局长突然走进刑警一队的集中指挥作战室，对老林说道。

　　一般发生了性质较为严重的案件，刑警一队都会临时把一间会议室改造成集中办公的特别案件指挥室，用于对案件的集中梳理，这一传统自从上一任队长也就是刚刚进来的局长那时便存在了，同时也是刑警一队一直保持高效率破案的原因。

　　老林见局长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说前半句时还略带愠色，老林连忙说道：“局长，我们已经把今天的报告整理好了，正准备找您汇报呢。”

　　“说吧。”局长依旧面带不悦。

　　“今天外勤队时刻紧盯着真吾画廊，同以往这几天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反而是出奇地安静，最近一段时间谢艺春进出真吾画廊的频率很低，几乎为零，距离真吾画廊上一次开馆展览已经过去18天了，没有任何异常情况，而且我们队技术人员已经完成了三轮比对分析，已百分之百确定上个月13日进入画廊参观的所有人，都在当天的不同时段走出了画廊，同时也完成了三轮跟踪调查，13日进入过画廊参观的所有人目前都在画廊以外的地方有过记录，而且反复确认过都为本人所产生的记录，按照以往案件发生的时间计算，我敢说暂时应该不会出现新的被害人，我们一队对真吾画廊采取的紧盯措施起到了效果。另外，脑科教授秦唤仁曾到过一次真吾画廊，我们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股东视察。”

　　说罢，老林的视线离开报告，抬头望向局长。

　　局长突然十分激动，陡然间将情绪上升至最高点。

　　“哼，那就是没有任何进展，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做的一些什么狗屁玩意，快四个月了，还他妈在原地踏步，三个案子，四死一伤，你对得起死者家属吗，对得起党和国家对你的培养吗，还号称什么二十年的老刑警，真不要脸，我的脸都被你丢净了。”

　　“对不起，局长。”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调查重点是谁？”

　　“目前调查方向重点围绕真吾画廊展开，现在重点怀疑的人有脑科教授秦唤仁，他是真吾画廊的股东，同时他拥有能够造成切面光滑平整的设备以及跟医院相关的病号服，其次怀疑的才是平时一直待在画廊的谢艺春，谢艺春24小时全天候在画廊里面活动，基本很少外出，具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侦查系统是怎么提示你，你们其他人都没看系统给的结果吗，谢艺春的相关联程度是最高的，”局长用凌厉的眼神看着老林，由于老林的个头实在太高了，一般身高在老林面前都是矮子，所以局长只好抬起手，用食指指着老林对脑袋，“你那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你平时出门带不带脑子，啊？你不带脑子出门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老林被问的有点不知所措，通常案件拖沓的时候局长也会发火，但是问题就在谜面上，因为破案的速度太慢了，可是这次却是很明确地问了一个需要明确回答的问题。

　　局长也意识到了老林的不知所措，紧接着说道：“一元钱拍得价值六百万的名画一幅，你被谢艺春摆了一道，我不来告诉你，你是不是还以为捡了大便宜了呢，公职人员公然收受贿赂，你那个破脑子是怎么想的？”

　　“局长，我当时已经明确回绝了谢艺春，这桩交易怎么还会成交了。”

　　“林大队长，我每次让你们学习新技术，你到底有没有领着团队好好学习，不与时俱进的话等待着你的只有被淘汰。记录显示你的支付方式是刷脸消费，一般在刷脸之前都会有一次确认，你要是没有确认，系统不会认为你同意本次交易，平时多学学这些新兴事物。回去赶快想办法把那幅画退掉，认真写一份检讨递给纪委，现在我给你机会，戴罪立功，两周之内必须破案。”

　　“是，局长。”

　　“好了，回家看看吧。”

　　直到老林需要低下头才能走进住房大门的那一刹那，老林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想案子想了一路，仿佛在一瞬间就回到家了似的。

　　像老林这样的基层干部，自然是买不起玉林区的高档住宅，不过在玉京区拥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楼房，以及妻子和女儿的三口之家，整体来说还算是很温馨的。

　　由于老林秉持着先立业后成家的传统观念，年轻时期的他一门心思地工作，导致现在已然四十有几，可是女儿却很小，只有六岁。

　　妻子已经做好了一桌的美食，都是他和女儿爱吃的菜，老林走进大厅，脱下疲惫的外套，并没有直接走向餐桌，而是快步地走向了客厅的那个角落。

　　洁白的墙面上，唯独在其中的一角有一幅紧贴着天花板悬挂起来的画框，非常显眼。

　　不像在真吾画廊里是以纯粹的仰视在观赏画作，老林住的是普通的楼房，并没有那么高的举架，即使这幅画的上边缘紧挨着房顶天花板，以老林的身高优势来说，老林在看这幅画的时候只需要略微的抬起头即可。

　　“老林，快过来吃饭了，对了，这幅画是那天有人打电话，说你买了一幅画，免费上门安装，知道家里有人不一会就过来了。”妻子说道，“他们服务还蛮不错的，你买的这是什么画啊，挺特别的，非要挂在这么高的地方，就是给你一个人欣赏的吧。”

　　老林自知对年以来对妻子的亏欠，在单位挨的局长骂自然是不能带回家中，他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这算是一个朋友赠送的吧，女儿不是过生日了吗，送了幅艺术作品。”

　　老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这幅画。

　　画中也是一只小鸟，只不过与画廊大厅中间的那幅里面的不是同一只，就是那种外面随处可见的小鸟，老林也分不清是什么种类。

　　相同点是这幅画看上去也是非常逼真，好似真的有一只鸟在画里面一样。

　　仔细观察的老林想要知道这只小鸟的眼睛会不会再一次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只不过还来不及观看鸟儿的眼睛，老林就被小鸟身上的羽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些羽毛根根分明，甚至能看到那种层层叠加凹凸有致的感觉。

　　这时，女儿手里攥着一朵花，跑跳着来到老林跟前，转了两圈，嬉笑着说：“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等你等的，我都饿了。”

　　老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儿已经从之前那个小不点长到这么大了，老林这么卖力地破案也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爸爸，你在看什么呀，我也要看？”

　　“爸爸抱你看。”

　　老林把女儿抱在怀中，女儿并不是以一种正常的角度去观看，她面向老林，同时用力地向后仰头，腰也跟着一起使劲向后仰去，呈现出一种倒立的角度去看向这幅画。

　　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儿，这样的画面直接触达了老林心中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多么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

　　“爸爸，这是什么？”

　　“这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只小鸟。”

　　“小鸟？鸟儿不是应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嘛，怎么会在这里面。”

　　老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向女儿解释，他只好继续抱着女儿，走向饭桌。

　　“玲玲，你手里面拿的是什么呀，送给爸爸好不好。”从走过来到现在，老林注意到女儿手里一直拿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不要。”说完，女儿的脸庞和拿着花的手同时转向另一侧。

　　“这是玲玲的幼儿园老师送给玲玲的生日礼物。”饭桌旁的妻子说道，并对玲玲说“这是什么呀，告诉爸爸。”

　　女儿用她那还不是很标准的发音说“永生花”，可是刚刚六岁的玲玲把花的音发成了画，所以老林听到女儿的回答是“永生画”。

　　老林突然间意识到，他或许已经掌握了案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