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年6月8日。

　　“局长，这是我们队得出的分析报告以及备证材料，请您同意我们对真吾画廊的搜查令申请。”

　　老林今天一早就在局里等着，看见局长来到办公室，马上将分析报告递了上去。

　　这份分析报告是整个一队奋战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结果，它涵盖了过去画廊十一次开馆展出时所有宾客的到访记录，每一次展出时当场成交的交易记录以及网上拍卖的记录，画廊周边的监控录像的所有内容，并附上人员进出比对和完整的分析；近三个月内画廊非看展人员的访问记录，包括所有送货安装的车队、安装操作工的行车记录和人员记录、送到画廊的酒水食物等生活物品；画廊各位股东的案件关联程度分析，其中关联性最大的就是脑科教授秦唤仁和生物制药厂的杨基。

　　通过分析以上所搜集到的各项记录，目前得到的最合理的猜测，凶手是脑科教授秦唤仁，同时报告指出5月15日秦唤仁曾抵达过真吾画廊。行凶地点就在真吾画廊里面某处隐秘的角落，刑警一队在老林的带领下，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讨论，终于发现了华点，由于谢艺春性格孤僻，他无法在开放的办公室进行作画，因为谢艺春的办公室与会议室相连，而会议室又会时常接待客人，客人有机会去到谢艺春的办公室里面去，所以在真吾画廊里一定还存在着一个隐藏的空间作为谢艺春平时作画的画室。紧接着，针对老林和小李第一次对画廊的调查以及老林第二次单独前往画廊的调查，刑警一队展开了关于两次调查结果的激烈地讨论，最终分析出在真吾画廊大厅中间位置的楼梯的正下面或许存在内部空间，因为阶梯的两侧虽然各有两个大面积展厅，而阶梯的后侧是卫生间及杂物间等，但是通过对记忆中的各部分面积的比对，如果有内部空间的话，那只能存在于阶梯之下，而这里就是谢艺春平时作画的私密空间，更有可能是几位被害人被凶手迫害的地方。

　　局长拿着四十页正反双面超薄柔性屏做成的电子书，仔细地翻看了这份报告好长一段时间。

　　冷笑了一声，局长抬起头看着老林：“你小子，还挺细心的，把我去过画廊的记录删掉了？”

　　“局长，您那两次都是画廊刚开业时候去的，这都一年前的事情了，跟案子关系不大，我怕对您有影响，就自作主张删掉了。”老林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说到。

　　“批准，今天务必给我个结果。”

　　上午9点，老林带着老张、小吴、小李以及二队的四位同志来到了真吾画廊的正门。老孙和小郭负责前一天夜晚的监视任务，在和他俩交接后，老林确认了前一晚的夜间并无其他异常，老林在画廊外强调了一遍本次行动的部署。

　　两位二队的同事一前一后，把守在画廊所在的建筑物的前后两个门，剩下的两位二队的同事一组，老张和小吴一组，他和小李一组，进入画廊，搜查一切可疑的人与事物，务必在本次行动中找到内部画室的入口，搜寻关键证物，成功破案。后勤组的小王则在局里时刻给予场外数字支援。

　　老林带着大家走进了画廊，门口的侍者看见他们急忙跑了过来。

　　“这是搜查令，我已经将电子版传送给你，”说着，老林的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向前抛去的手势，“你接受后可以看见详细内容，麻烦通知你们谢总，谢谢。”

　　“林警官，我们谢总不在画廊。”

　　他在说谎，凭借着多年刑警经验，老林很容易分辨出侍者是否说了真话。

　　“那好，我们直接进去搜，小李和我直接上二楼，其余人在一楼详细搜索。”

　　画廊里的摆设变化不大，跟之前几次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条幅，是为了庆祝这个月画廊开馆时即将展出的谢艺春的最后一幅作品，而这幅作品目前仍旧盖在一块巨大的红布下面。

　　老林和小李快步走上大厅中间的阶梯，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打开门走进去，通过外面的会议室，走进与其相连的左右两个屋子，发现这两个屋子确实没有谢艺春的踪影。

　　“小李，仔细看看这两个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是，师傅。”

　　“林队，我这里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同时也没有找到内部空间的入口。”实时在线对讲的另一头传来了老张的声音。

　　“继续找。”

　　也许是老林和小李刚刚进入会议室时太过匆忙，只想着确认这个套间里是否有人，回到外侧会议室的老林突然注意到了藏在会议室角落里的那部电梯，如果说真吾画廊里确实存在着内部空间的话，既然在外面大厅及各个展厅里都找不到任何入口或通道，那么这部电梯也许就是通往内部空间的唯一方式。

　　老林赶快招呼小李过来，他俩一同进入了电梯里面。

　　电梯的控制面板与上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有开门、关门、一楼、二楼这四个按键，老林和小李把控制面板上的按键都按了一遍，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莫非这部电梯只能从内部呼叫，或者是需要刷卡等一些特殊信号触发，才会把老林他们带到画廊的内部空间。

　　由于电梯是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门，在二楼是朝向右侧的门打开通往谢艺春的办公室，在一楼则是朝向左侧的门打开可以来到一楼展厅后面的走廊。

　　小李提出，既然电梯有两个门，当电梯在二楼时，那扇未打开门的那侧应该就是二楼的VIP展厅，那么当电梯在一楼时，未开门的那侧不就正好通向的是大厅阶梯的正下方的位置。

　　小李控制电梯来到一楼，当电梯门开启的时候，小李则是面对着相反的方向，双手死死地压在未开启的电梯门上，身子一沉，使出了最大的力气，随着啊的一声，小李终于把这一侧电梯的门扒开了。

　　老林也从电梯的外面投来期待的目光，可是事情似乎并不遂人愿，在老林和小李的眼前，只有用红砖堆砌而成的墙体。

　　老林并不想放弃，他大步冲到侍者面前。

　　“赶快把通往内部空间的电梯卡交出来。”

　　“林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侍者回答道。

　　老林能够明显看的出来侍者仍在说谎，愤怒的老林恨不得现在一拳打在侍者的右脸上，可是那是十几年前的做法了。

　　老林在画廊大厅里踱步。

　　“小王，我们现在怀疑电梯是通往内部空间的入口，你有没有办法能够进入画廊的操作系统，控制电梯停在内部空间。”

　　“林队，这个已经分析过了，画廊里并不存在这样地一个总控制台，只是几个简单的机械电控设备而已，林队您再找找谢艺春的私人物品，有没有电梯卡。”

　　就在这一瞬间，老林似乎被小王说的话所启发。

　　手机入殓师。上一次在谢艺春的办公室里，他给老林讲了很多这些事，把手机分成各个元器件，平铺成一层，拆开的手机仍旧可以使用，而手机具有NFC近场通信功能，这项二十多年的便捷功能可是一直保留至今，不知道谢艺春是否将电梯卡保存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老林疯了似的跑上阶梯，来到谢艺春的私人收藏室，目光锁定在上一次来画廊时看到的那个收藏室里的空位置，现在在那里果然悬挂上了一幅装裱在画框里的手机元器件平铺图。

　　具有身高优势的老林很轻松地将这幅画摘下来，迅速进入电梯内，顾不上寻找其他工具了，老林一拳将画框打碎，取出里面的手机，手机竟然处于开机状态，老林通过下拉菜单打开近场通信。

　　在听见滴的一声后，电梯启动，老林成功了，他发现自己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右手不由自觉地滑向了腰间的配枪。

　　电梯从二楼下行，似乎只下降了正常距离的一半，停在了一楼半的位置。

　　终于电梯门打开了，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超出老林的意料，内部空间的大小与刑警一队分析的结果相差无几，空间的截面整体呈梯形状，总面积不足10平方米，右手边是从右下到左上的向内倾斜的墙面，对内部空间会产生一些压迫感。

　　老林看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不要让小李过来。”老林对着对讲系统大喊到。

　　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老林竟然忘记了小李一直跟随自己，此时此刻小李就站在老林的身后。

　　“啊！”小李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

　　在空间的中央坐着两个人，都对着老林进来的方向。

　　其中一位是脑科教授秦唤仁，秦唤仁看见老林走出电梯，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老林看见秦唤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好像是连续做了几场大手术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倦意似的，可秦唤仁的眼睛却在放射光芒，精神得很，双手则是向两边摊开，轻轻地搭在双腿之上。

　　至于另外一位的身份，当前的老林还暂时无法确认，因为那是一具身体被放置在轮椅上的无头尸体，从脖子处往上的头颅已经消失不见，脖子断面依旧是呈光滑平整状，没有血液从伤口的断面流出，应该已经死亡并且有一段时间了。

　　在内部空间里的稍远处是一张大大的工作台，上面杂乱的摆放着一些工具，那里面应该就存在着一台当天秦唤仁在办公室提到的能把猴子大脑切成薄片的机器。

　　确认安全后，老林的右手从配枪处松开。

　　“老张你带领大家，把便携式DNA分析仪以及手持指纹扫描仪拿到一楼电梯入口处，我过去接你们。”

　　说完，老林为了确保秦唤仁无法做出逃跑或反抗动作，掏出加强纤维手铐，拷在了秦唤仁的双手和双脚上，这种手铐会使犯罪嫌疑人的双手一直保持在刚被拷上时的那个姿势，像施了魔法冻住了一样，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整个过程，秦唤仁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更像是处于一种休息的状态。

　　在经过现场查验后，那具无头尸体的DNA与谢艺春匹配成功，可以确认死者身份就是画廊老板谢艺春本人，丢失头部不知所踪，现场还出现了大量秦唤仁和谢艺春的指纹，以及被擦干后的谢艺春的血迹。

　　在内部空间被当场抓住的秦唤仁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被老张和小吴押上了警车并带回警局。

　　老林是最后一批回到警局的，他留在现场给勘查组的人布置好任务，仅命令将画廊内部空间的所有物品搬回警局，同时直接指挥另一批人去秦唤仁的脑科研究院的办公室中搜查相关证物。

　　对于真吾画廊，老林只是下令封锁了相关位置，包括谢艺春的办公室以及电梯在一楼和二楼的入口，画廊的展厅依旧可以使用，不过终究是发生了凶杀案，这下画廊的热度可能会一落千丈，降到冰点之下了吧。

　　谢艺春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同之前的几起案子里的情况相类似，所以谢艺春已经被排除了嫌疑，不可能是凶手了。最近才进入大家视野的秦唤仁，自从在医院见面后，就一直是老林重点怀疑的对象，这次行动人赃并获，并且顺利抓捕秦唤仁归案，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本次行动，可以给局长一个交代了。

　　回到警局后老林的大脑仍旧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中，不停地将案件所有细枝末节填补整齐，同时也在思考着对秦唤仁的问话以及可能会用到的手段。

　　小李彻底被画廊里找到的真相震惊了，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坐在办公位置上一动不动，把头部深深地埋入了双臂之中。

　　老林走到小李身旁，看不见小李的表情，只好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简单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在安抚好小李后，老林从先前返回的同事那里了解到，已经进行过一轮的审讯结果，秦唤仁对切掉谢艺春头颅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拒绝承认他是前几起案子的凶手。跟据秦唤仁的描述，这次的作案手法用的就是摆放在后方桌子上的机器，这台机器曾经是秦唤仁用来切猴子大脑的，只不过这次拿来切的是人脑。对机器的初步检查结果同样证实了秦唤仁的口供，通过比对发现只有这样的机器才能切出光滑平整的断面。

　　老林提出要亲自审问秦唤仁，这并不是要打持久战。况且通过长时间实施高压来迫使犯罪分子将犯罪事实和盘托出，这样的手段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再使用了。

　　“准备高精度测谎仪。”老林吩咐到。

　　高精度测谎仪是本世纪中叶末期警局里最新更换的设备，测试精度的准确率可以达到惊人的六个九，也就是99.9999%，而且该设备有一个最神奇的特点，那就是可以建立一个被测试者的数据基点，当审问者提出问题时，通过分析数据基点的变化，测谎仪就可以判断出被测试者脑中对该问题的思考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秦教授。”老林刚进入审讯室的门就大声说道，他认为虽然秦唤仁杀人凶手的身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因为其对医学的贡献，教授的称谓还是值得保留的。

　　“我们现在要对你使用高精度测谎仪，这台测谎仪会准确地告诉我们你到底做过哪些事情，虽然测谎仪会对被测试者的大脑造成大小不等的损害，但是在现场抓到你时已是人赃并获，这就做实了你杀人凶手的身份，按照法律我们可以对你使用高精度测谎仪。现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唤仁此时坐直了身体，松了松肩膀，像是在为一场演讲做着准备。

　　“林队长，”虽然秦唤仁满眼疲惫，但是他仍旧字正腔圆地开始了辩护：“我承认对谢艺春做了那样的事情，用我研发的设备，把谢艺春的大脑一片一片地切下来，但我并不是杀人凶手，你们之前发现的那几起案子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知道，口说无凭，你们还是会使用这台机器。

　　“不过，林队长你知道吗，这台机器在最开始设计的时候，我也是其中的一位设计人员，这台设备是利用在人脑周围施加一定强度的磁场，人脑神经的微电流会对其产生轻微的影响，通过分析磁场受到的影响来判断被测试者是否说谎，可是这仍旧是一种先临场学习再进行比对的判断方式，而不是从根本上直接进行分析，它并不会达到传说中六个九的精度级别，准确率甚至都没有一位几十年的老刑警高，就比如林队长你。

　　“哈哈哈哈，林队长，你坚毅的眼神告诉我，你仍旧会使用这台机器，那好吧，来吧，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研究，这台测谎仪并不会对大脑有那样大的伤害，测试后剩下的大脑也足够我把研究结果整理成论文发表出去，虽然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大脑，它没有二十五岁的完美，但是研究结果对大脑研究的推动作用也足够震惊世界，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虽然认真地听了这样一番真心实意的话语，老林还是认为这是杀人凶手在做出的辩解。

　　接下来的问话，在秦唤仁佩戴好高精度测谎仪之后开始。因为这台高精度测谎仪帮警局破过不少案子，警局上下对这台设备信赖有加。

　　老林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这四起案子六位被害人展开的，每个相关问题问一遍即可，被测试者回答与否都会得出结果。

　　整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看到结果的老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除了秦唤仁杀害谢艺春的测试结果为真以外，按照设备给出的答案，其余被害者确实与秦唤仁不存在任何关联。

　　老林在反复琢磨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因为秦唤仁参与设计了这台高精度测谎仪，所以作为被测试者的他知道该如何避开正确的测谎结果，成为那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

　　应该不会，姑且不去说秦唤仁在说那番话时的诚意，在测试前后都经过了严格地检查，而且一切操作都是按照流程说明书的指示去做的，即便秦唤仁知道这台机器的原理，但是作为被测试者，想要改变测试结果，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说，秦教授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