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沉舸的宝库，就是这数以万计的“标本”？
“以你的眼睛，若是愿意更仔细看，你可以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钟沉舸对着方戟说道。
“他在哪儿？”唐芷突然问道。
方戟本来有些疑惑，他看了看唐芷又看了看刘劫，似乎他们确实没有看见钟沉舸，方戟又去看了看钟沉舸——消失了。
或许一开始就不在，也或许一开始就没有具象？
“他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方戟问道。
唐芷答道：“听见了，虽然知道是这个人，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先生，这里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和你的眼睛一样，很美。”
美？
方戟是同意的，只不过他之前一直被那只和他相同的眼睛吸引，以至于很多东西反而有所忽略。
“美丽的眼睛，你要彻底打开你的眼睛，彻底打开……”
钟沉舸的声音，但他依旧不在方戟视野范围内。
可是他这话却似乎带着某种指引，方戟不禁随着这种指引“打开”视野，然后他眼前的所有标本“活”了过来。
这些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标本，每一只耳朵、每一只眼睛、每一只鼻子都曾经和方戟他们一样，真真切切地活着。
而且即便是如今的他们，也并非是呆板的装饰，不对，他之前怎么会觉得他们是装饰，方戟突然之间懂了，为何劫会那么害怕……
这些标本，这些耳朵，这些眼睛，这些鼻子……他们都是“活”的，但他们似乎也都是“死”的。
他们每一只无论相同还是不同，都有着清晰的生活轨迹……
他们和他一样曾在那个迷惘又平静的世界游荡，也曾被选为幸运儿前往破碎之地，他们也去过黑暗的深渊，他们也到过金光闪闪的虚拟之镜……
他们还去过很多很多方戟完全没见过的世界，然后一个又一个以不同的方式回到了起点，一次又一次，最后却都坠入了黑洞的旋涡之中……
他们的声音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他们的画面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方戟仿佛沉浸在了一个巨大的影院之中，而这个影院同时上演着几万部“个人传记”……
还有那个眼睛，那个和他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方戟总是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到他身上——
“你愿意做我的眼睛吗？”
“你真的变成我的眼睛了！这是我进化出的最好的眼睛！”
“你放心，我会带着你去看到更多的更美丽的世界，我会保护你的！”
“这里是哪儿？”
“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可以看透所有的假象吗？”
“不，你是我的眼睛，你别欺骗我，你告诉我，我们究竟在哪儿？”
“你是谁？你想要我的眼睛！不，不，不可能！”
“不，不，不，它是它，我是我，眼睛给你，让我走。”
“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我！”
“你说什么一体！当初是它要变成我的眼睛的！又不是我自愿的。”
“求求你，求求你，眼睛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只要别让我留在这里。”
“你是个骗子！你是个骗子！我要…………”
……
“方戟！方戟！”
“方先生，方先生……”
啪……
痛……
方戟并没有完全离开这个“影院”，却也不再沉浸其中，所有的“个人传记”都变成了背景音……
“我刚刚怎么了？”方戟问道。
“阿戟，你把眼睛闭一会儿，这里是钟沉舸的地盘。”
为什么会收集这么多耳朵、眼睛、鼻子？
无论那些黑洞究竟是如何操作的，它们的背后都一定通向那唯一的地方，但不管是刚刚的通道还是这里，全部都是唐芷没有见过的场景。
方戟说她知道的东西特别多，她也确实知道的东西很多，但正因为这样，出现她都不知道的东西的时候，她会比其他人更恐慌。
刚刚的方戟，那只美丽的迷人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失去光泽失去色彩，而唐芷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好他没有真的沉浸其中，而此时也没有过分好奇地继续用眼……
这里或许类似劫能制造的幻境，但幻境的作用呢？
变成标本？
那么为什么她和阿劫不会被迷惑？
因为不够美？
唐芷并不是特别能理解刘劫口中的“美”，这里的标本或许有些是真的不错，但并不是全部，甚至有些在她看来可以叫做丑陋，她不愿意再看第二次。
但让唐芷没想到的是，她的眼前居然突然出现了更丑陋的玩意儿——
一团猫耳？一团没有毛的糅杂在一起的三角耳朵，它们彼此紧挨着不留丝毫空间，只在外部有一只一只完整的三角耳漏出来。
这东西，完全和唐芷的审美背道而驰！
而它居然还说话了——
“那只眼睛已经孤零零的好久了，就等你来陪他了。”
钟沉舸的声音，对着闭着眼睛的方戟说的。
方戟听出了说话的声音，却并没有睁眼，之前还知道不停地眨眼，来了这里之后他似乎把这个有趣的功能忘记了。
如今重新闭上眼睛，莫名的舒适让他暂时不想睁开眼睛。
但既然对方又来找他说话了，他总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你收集这些想要做什么？”他问道。
钟沉舸带着几分吃惊的语气说道：“咦？我可是拯救了他们，他们本已被神明抛弃，不得不进入‘不生不死’的深渊，但我建造的这个宝库却把他们从神明手上救了下来！”
“救？我不认为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需要你的拯救。”方戟说道。
钟沉舸笑了起来，说道：“不，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不生不死’有多么的可怕，但他们如果知道了，那根本没有机会了。”
“是么，如果是这样，为何才这么点儿人。”不过几万只，以那个世界展现的样子，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人被淘汰。
钟沉舸说道：“我毕竟不是神，我自然只能拯救我喜欢的人，比如你——美丽的眼睛。”
“喜欢？你的喜欢标准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方戟睁开了眼睛，于是乎他也看见这团……迷惑的东西，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它的外贸并不算多么突兀，可不知道为何，方戟想吐。
而这团东西居然还会说话，是的，他看到了嘴……
“不，美丽的眼睛，很简单的，我眼光极好，我这里，每一个都是难得的珍品，每一种在这个世界上最多出现两只——”
方戟忍不住打断道：“两只？！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沉舸回道：“很抱歉，我之前失忆了，如果那个时候说了什么话，请不要当真。”
方戟又闭上了眼睛，他觉得在他们对话结束前，不睁眼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