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黑洞降临还剩32年2月13日18小时
本源真武知道面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不过是替身罢了，真正的老大就是刚才楼上的那位酒吧老板。但入乡随俗，自己得配合他们演完这场戏才行。
“喝松木特调，多少年都没人点过了。你有事相求，说吧。”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DRG的警察。”
本源将自己的证件丢在桌上，然后翘起二郎腿。地下阴暗的房间中除了自己和演员男以外，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坐在旁边看手机，故意延长的衣袖不能遮掩从中发出的暗暗寒光，这些都是经过义体改造的专业打手。本源非常清楚，一旦出事他们就会从口袋里掏出枪并毫不犹豫的开火。
“我们可没干什么值得你们大动干戈的事情。”
“那是当然，否则就不是我一个人来了。”
“做个交易吧，不在台面上的那种。”
真武说着，将一张照片投射了过去。照片中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性侧颜，由于戴着口罩无法直接辨认其真容，但是她的一头蓝紫色短发还是非常标致，以至于这位“演员”很快辨认出了她。
“是我们的人。”
“我为此而来，DRG需要她。”
“老大”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弹了几下，然后慢悠悠地回答道。
“你既然能找到这，也就应该懂规矩，在我们的地盘上——”
真武不慌不忙地投射出了另一张照片堵住“老大”的嘴，然后用手比出枪的形状，对准了上面的人。
“说白了还是条件不够。你交人，我负责做人，如何？”
“老大”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真武知道有戏，起身原路返回。果然，在离开酒吧的时候，那名真正的老大在她身后留了话。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和酒吧的名字相同，这群黑帮的名字也叫“灰狗”。秘密警察组织的数据库中留有他们的基本信息——灰狗帮的地盘囊括了这片城中村，按照惯例收取保护费的同时，干着许多不光彩的勾当。但和那些贫民窟的黑帮相比，灰狗是少有的拥有底线的帮派。
能够在乱世中立足的势力必定有独特之处，在灰狗的地盘中开设着一家平平无奇的医院，里面有位医生的技术在圈子内被传得很邪乎，据说在某次火并中灰狗高层受了严重的伤，脑袋被流弹削掉大半，被那位神医治疗后居然还能保住性命，短短过了几个月便恢复正常。真武在行动前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无论是处于组织还是出于个人，她一定要去会会这位脑科医生。
多亏了前辈留下来的信息和黑话，真武第一次以如此温和的方式同黑帮打交道。现在还有时间，先去看看交易“货物”的状态吧。
“哎呀，让开点！”
如果你想探知世间百态却不希望花太多的钱，那么长途硬座列车和医院挂号厅绝对是值得一去的圣地。和联合理工学院一样，灰狗的医院没有华丽的大门和广场，整片建筑就镶嵌在平平无奇的楼群当中，真武刚进门就被一个脊背上冒火的人粗暴挤开，看样子是违禁植入体出现了故障。
“没长眼的东西，切，烧死你才好！”
昏暗的大厅内人头攒动，除了几个不停巡视的帮派成员外，大多都是前来治病的普通患者。拎着药品快离开的年轻人，颤颤巍巍走上台阶的老头。怀抱着孩子的父亲，他的妻子正揉着眼低声哭泣……真武看不出他们哪里出了问题，但可以从那一张张焦急的脸上感受到痛苦。
“我不是很喜欢这氛围。”
刚想掏出火机，面前硕大的禁烟标志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真武叹了口气，悻悻地把烟盒放回口袋，还是找人要紧。
“挂个脑科号去看看我们的神医大夫吧。”
多亏了DRG在世界各地开设的人道主义免费医院有很强的竞争力，才让这些私立医院没有出现漫天要价的恶劣行为。即使这样，灰狗也要在来之不易的收入中抽取10%的服务费用，而少挣的钱自然还是要消费者来承担的。
“Caroline·Icey……卡罗拉·艾斯？不不不，应该是卡洛琳·艾希。”
账单上用英文显示着医师的姓名和头像，真武识图音译出目标的名字，但自己的翻译总感觉差点意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卡洛琳·艾希来称呼她。
前面还有数十个患者排队，真武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开始习惯性地摸索这栋建筑的布局。她很快发现所谓的医院只不过是在一栋居民楼中划分出来的区域，建造者将最下层的墙壁拆除拼凑出了略显宽敞的大厅，而其他地方还保留着原始的住宅格局。道路尽头杂乱码放的物资和拼接的木板充当着墙壁，透过缝隙还能窥视另一边的光景。
“玩这么极限吗？”
在几扇角落的窗户外放置着摇摇欲坠的木板，就像栈桥那样连接着其它楼宇，稍有不慎就会从数米高的空中坠落，木板上面沾染的血迹脚印默默地驱散着好奇的来人。
随处可见的保镖，暗藏玄机的假墙，方便逃生的通道……种种迹象表明这家医院绝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如果真武突然获得了几个月的假期，她肯定会把这些问题一探究竟。
手机上发来了提示，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按照标志牌上的指引来到了脑科诊室，推开门后，先前照片上的目标人物正坐在诊疗桌前填写着表格，即使有病人来到她也舍不得抬头，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桌面。但真武却感觉自己已经被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本源真武……和我差不多大就来看脑子了？”
“说吧，什么情况？”
“就是单纯的头疼……”
“说详细一点。”
“额，后脑勺这块总感觉在被某种东西敲打。”
“多久了？”
“差不多一两天。”
真武随便编了个病况应付着卡洛琳，她这次来只是为了看看这位神秘的医师，顺带踩点周围。目前任务已经完成，她现在只想糊弄过去赶紧离开。
“到这边，先来检查一下吧。”
卡洛琳抬起头，目光准确无比的互相交错。对方深蓝色的瞳孔中仿佛涌动着大洋深处的波纹，让真武难以琢磨。
“坐好哦，别乱动。”
真武按照要求移动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卡洛琳从下方取出一个布满电极的金属网帽，调整大小后将其放在了真武头顶。
“先来看看脑电图吧，放轻松就好。”
一股微弱的酥麻电流感从耳后传来，这其实是真武的心理作用，正常体检过程中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在检查的过程中真武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布局，和万千医院诊室相比这里没什么不同。干练的医师桌面和吊帘后的床铺，外加自己身下的这张椅子就再无他物，除了……
在蓝色的医用吊帘后方的区域，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真武推测那是一扇门。
结果很快出现，卡洛琳仔细看着屏幕中显示的数据，有些疑惑的说道。
“嗯，看上去一切正常。”
“那就是小问题喽，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脑袋难受是不会骗你的……现在给你开个单子，准备去做个ct吧。”
真武不准备继续耗下去，她起身留下一句话，不顾卡洛琳的阻挠，强行推门离开了诊室。
“额，我这边有事，先走了！”
“哎呀呀，真是个奇怪的人。”
卡洛琳站在原地抱怨着，正准备收拾桌面让下一个病人问诊时，她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本源真武的名字。
“不过，她肯定会回来的。”
卡洛琳捡起卡片，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确认货物的情况后，真武要着手准备用来交易的“筹码”了。到底是什么能让灰狗帮老大反应如此剧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场交易呢？
城中村距离椰之城的黄金地段仅仅隔着两条街，从空中看就像是贴在繁华市区中的一片牛皮癣。如果将它拆除重新建设准会赚得盆满钵满，但问题在于这一老破的区域居住着椰之城近8%的入口，拆除后原住民的安置问题难以解决。对于政府来说，这些原住民得不到妥善的对待将会对声誉造成毁灭性打击。
盯上这块肉的自然少不了黑帮，他们可不管原住民的死活，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使用暴力手段。不过碍于灰狗帮的影响，其它帮派依然处于观望阶段，灰狗一旦倒下，它们就会变为秃鹫一拥而上将这里分食。
目前来看，灰狗的势力可以维持这片区域的正常运转，但如果政府和敌对帮派联合出手就有些难以招架了。
事实上现在已经有这方面的兆头，一个名叫疣猪的帮派正在不断收买官员，企图以政府的手腕迫使灰狗就范。他们的头目“鬣狗”不仅是这一切的主使，也是真武开出的筹码。
“为民除害，顺带招揽人才，也算是功德一件喽。”
真武吹着口哨离开医院，将情况汇报给了总部。
夜幕降临，炸裂在街边的枪声将真武从睡梦中唤醒，出租屋下方的街道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哎，就不能消停会吗？”
打着哈欠靠近窗户向外看去，两伙歹徒分散在街道两侧，以车辆和流动商贩的推车作为掩体，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交火。流弹把路边商铺的橱窗击碎，碎玻璃在霓虹灯的照射下发出点点荧光。周围的人群也遭了殃，尖叫着四散逃开，好在歹徒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子弹从身边嗖嗖掠过，在墙壁和金属板上留下瓶口大的凹痕。
时不时有人中枪，倒霉点的家伙被打到了要害，丢了枪在地上摇摇晃晃，趔趄一脚便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呜——”
一串尖锐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听到声响的歹徒们很默契地停火，以极快的速度上车逃跑，转眼间便没了影。姗姗来迟的警察用警车当做路障封锁了现场，对一片狼藉的街道熟视无睹，记录周围目击者的说辞，然后给几具无名尸体拍照后便离开了。救护车和店铺主人肯定会处理好后续的一切。
“嗯来消息了。”
有两条未读邮件，一条来自无比熟悉的秘密警察总部，上级告诉真武，他们还在评估卡洛琳的价值，如果人才确实值得交换，那么他们便会批准后续的刺杀行动。
另一条邮件来自昵称为“Vanilla”陌生联系人，头像是动漫风格的金发女孩。邮件正文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粗心的病人丢东西了。”
附件是一张照片，两根细嫩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警官ID卡片，在下方还有清秀的花体字批注。
“今晚11点来医院找我。”
真武恨不得给丢三落四的自己一巴掌，现在要从舒服的空调房出去不说，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
“真该死啊。”
做好完全的准备，连冲锋枪被也塞进随身的挎包中。真武出发了，天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