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ETO(地球三体组织)三体游戏的一个昏暗偏僻的角落里，可以听见一段对话。

　　“主的任务是让我们盯紧罗辑，你观察这个无聊科学家干什么?本来人手就已经不够了，现在只有我们降临派还在，这边的事让智子解决就行。”三号破壁人对部下说。

　　“可这家伙的行为反常，会不会也是我们要关注一下的人。”

　　“不用多管，这不是你的事。”

　　“是，大人。”

　　览歨市的天气十分反常，在危机纪元的这几年常常突降暴雨，然后暴晒炎炙。而一直待在实验室里的段博士并不在意，他只在意天暗没暗，会不会影响心情。大脑也是有情绪的。

　　“是高博士吗？那个，我想说些事。”段拓慕在电话里说。

　　“说吧。”

　　段拓慕把上次实验室的事告诉了高鹤平。

　　“你怎么才告诉我，等下，我打电话给张珺。”

　　“喂，张珺吗？段博士说上次路过物理实验室看到甯枫没关辐射器，上去给她关了，但是不清楚辐射开了多久，所以担心她安全。”

　　“他们认识?”张珺说。

　　“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安排她去检查一下。”

　　“好，行，就这样。”

　　在段拓慕的实验室里，有一处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面有很多生锈的器材。这里是研究所，与段拓慕自己的实验室差别很大，所以找东西十分不便。

　　他在房间里翻了几遍，才找出来一个药箱。

　　“这药箱放了多久，能不能用都是问题。”段拓慕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

　　另一边桌子上有一包咖啡豆，超全息投影仪上显示出神经系统模型，段拓慕在纸上算着每一片神经元的平均数据。这在内行人看来是很无厘头的，因为对于大脑来说，计算是连高级计算机都很艰难的事。

　　“听说了吗？逃亡计划已经被联合国同意了，现在我们中国，俄罗斯和某超级大国都在商量如何外星逃亡呢。”化学研究所主任萧文说。

　　“这……看来逃亡派成了主流已经不可避免了。”陈宇石说。

　　“不仅如此，代表当前学术权威的冯钧书也主张逃亡，还准备到我们这演讲。”

　　“演讲，把这里当成什么了?这是研究院，又不是传销所。”

　　“小声点吧，别埋怨了。”

　　在逃亡派与科战派中各自有自己的领袖和主要科学家代表，而每次在国际大会上，两派也常常发生口角，大大出手，最后也是在官方人员的调解下不欢而散。一方面，在理论领域的争论往往是不可调控的，另一方面，在科技锁死的时代，这种争论其实只是没有意义的喧闹罢了。实践结果没有意义，那么推断也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

　　段拓慕在整理完资料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实验室里开着灯。窗外现出薄薄的月光。此时的他脑海里显现出来一个空间，一个没有任何具体物质存在的空间。

　　“我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科学界也需要。但不能没有物质，只能没有智子。”他这样想。

　　他走向书架，在生理或医学栏找到一本书——《脑电波与梦境关联》。

　　“听说逃亡是真理，谁知道呢。我觉得，与其两边讨论来讨论去，倒不如两边合作研究，既准备逃亡一批也准备死战一批。”高鹤平在张珺办公室聊着。

　　“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可笑的话。先不论联合国能不能投入这么一大笔钱和资源，单就人权道德上，谁过的去。你死他活还是他活你死，都会被一句话反驳——‘凭什么’。”张珺说。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活我死。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活他死。

　　凭什么……

　　高鹤平的脑海里不断出现这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小孩与大人的哭泣争吵声……

　　“逃亡计划一定会出问题。”说完，高鹤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段拓慕再次经过那段墙壁上挂满科学家照片的走廊，这次的走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恐怖。但在他眼里，有没有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科学家本身就是人类的明灯，而无光的环境则愈加凸显他们的耀眼。对于唯物主义者，这里是不惧神灵与鬼魔的。

　　段拓慕走到二楼第三个办公室，敲了敲门。

　　“谁啊？”高鹤平说。

　　“我，段拓慕。”

　　“这么晚还没睡，找我什么事，你很少主动找我。”

　　“你知道丁仪博士吧。”

　　“知道，量子物理权威，研究宏原子的大佬，怎么了。”

　　“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开玩笑，我要是能联系上他，我就不是在这地方坐办公室的了。”

　　“你认识的人多，帮我这次忙吧，算我欠你的。”

　　“别谢我，谢张珺吧。”高鹤平拿出手机拨了张珺手机号，“喂，张兄是我，高鹤平，段拓慕找我说要联系丁仪博士，你认识中国科学院的徐光铭教授，帮忙找他去联系一下，拜托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必有重谢指的是啥?”段拓慕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说。

　　“问你自己啊，看看怎么还人情吧。”

　　“张珺认识这么多人吗？有点厉害啊。”

　　“让你惊讶的还在后头，总之，他对于我们来说，是不能少的人物。”

　　太阳缓缓升起，而段拓慕彻夜未眠，他一直思考着科战有没有什么意义。而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逃亡还是科战都是人类的生存选择，没有什么对错，只是结果可能不同。量子力学如果能和生理学挂钩，想必是一个可以打破常规的飞跃。

　　“一个脑科学家找我?”丁仪博士说。

　　“嗯，叫段拓慕，研究脑量子理论的，之前完成脑电波频段空间构型实验的就是他。”徐光铭说。

　　“我了解过，很有趣，但不一定有出路，如今看来的科战，不通过基础理论的发展，打不了什么持久战。”

　　“或许他还有别的目的，或者是研究方向请教您，见一面吧。”

　　“让他来找我，这几天我都在这里，目前我出不去。”

　　“嗯，谢谢博士了。”

　　段拓慕很快知道了消息，从自己的郊区别墅骑自行车向研究院飞去。路上人稀疏可数，但是段拓慕此时只想尽快到研究院转车去机场。

　　甯枫此时正向郊区方向找那个叫段拓慕的科学家，但苦于方向，在路上耽搁很长时间。

　　“真是的，资料忘了就忘了呗，非让我去送。高叔叔真的是，有这么重要吗？”甯枫嘟了嘟嘴，显得可爱。

　　“逃亡?科战?不对，一定有一个正确的选择，一定。”段拓慕嘴里不断念叨着，完全分神，脚蹬得越来越快，根本不看周围有没有人。

　　突然甯枫出现在他眼前，他才注意到自己车停不下来，段拓慕只好强行调转车头，侧倾，摔倒在地上。甯枫被扶手划伤，向后摔倒。

　　“没事吧，我拉你起来。”甯枫睁开眼，看到这个25岁的青年，鼻梁笔挺，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

　　甯枫愣了一下，脸稍微红了。

　　“哎，你不是那个做实验做累了睡着没关辐射器的那个女孩嘛。”段拓慕笑着说。

　　“那个……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是研究院的?”甯枫的脸又泛起红晕，害羞地说，“该死，一定是那个家伙说出去的。”

　　“我叫段拓慕，你不认识很正常，我的确是研究院工作的。”

　　“你是段博士！我正找你呢，高叔叔让我把这资料送给你，你忘了带回去，说是你有急用。”甯枫把资料递了过去。

　　“嗯，不说我都忘了，太谢谢你了。还有，你受伤了吧，这个，暂时我有急事，回来以后会补偿你的，抱歉了。”段拓慕把自行车扶起来，然后把资料放在篮筐里，说道。

　　“那个，我是理论物理学者，平时做实验，如果有时间，我会找你探讨问题的。还有，你腿上也受伤了。”

　　“嗯，没大碍，那个，我家就在那个方向，有时间可以来我实验室坐坐，我走了，再见。”段拓慕骑上车飞驰而去。

　　甯枫看到他的腿上有血印，感觉十分愧疚，但只能目送他远去。

　　飞了三个多小时，段拓慕终于抵达中国科学院，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明来到了丁仪的办公室。

　　段拓慕轻轻敲了敲门，“丁博士在吗？”

　　“请进。”

　　“丁仪博士，我是找你的那个学者。”

　　“了解过了，来，坐。”丁仪拿起茶杯就往嘴里送，潇洒利落。“你是脑科学家，这年头这条路不好走。”

　　“所以，我想问您，量子力学是人类的希望吗？”

　　“人类的希望不在于有没有正确的研究方向，也不在于什么所谓的选择。”

　　“您可以解释一下吗？”段拓慕疑惑道。

　　“究竟是用科学技术发展制造武器拯救地球，还是外太空逃亡殖民延续文明，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怎么解决的问题。在这两者实行都是问题的情况下有什么对错可言。”丁仪博士站起来向窗外望去。

　　“目前大家只想着这两条路怎么选，可真正能选的，反而是我们应该全力突破两道难关的任意一个。与其派别争吵，倒不如自己走自己的路，都是自我拯救。我的选择，我自己也不知道。”

　　“三体人的科技已经领先于我们，所以我们才会有所谓两种选择。其实只有一种不是么，傻孩子们。”丁仪苦笑着说

　　“我想建立脑量子学，我想，人的大脑是人类最好的武器。”段拓慕起身严肃地向丁仪博士说。

　　“我的看法不一定正确，所以别介意我的观点。我觉得你的选择不是正确选择。”丁仪端起茶杯，望了一眼段拓慕。

　　“没有关系，您已经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了，我会反复推敲您的话的。”

　　“我只是说这条路可能不正确，并不是说你的研究不正确。你不应当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家。”

　　“但我确实就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丁仪博士，谢谢您肯和我这个无名之辈交谈这么久，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段拓慕向丁仪博士鞠了一躬，关上门离开了。

　　“人类的希望常常毁灭在人类自己手上……不后悔就行，小伙子。”丁仪默默说了一句。

　　夕阳的光在研究院玻璃窗上反射，十分耀眼。可仅仅不到半小时，夕阳便离开地平线，在白昼与黑夜交替的分界面上方，出现因夕阳余光而朦胧的闪烁着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