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水世界不属于他能感知的世界，风清晨觉得这句话不能单从字面上理解。他的仇恨好像与南极隐藏的秘密有关，冰尸肯定源自南极，南极与星统又有什么样的利害关系？因为他的介入，南极的失败是必然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说不能确定那里究竟发生着什么？

　　他打算把留言记录传回星统总部，直接向吕祟冉汇报，却发现工作薄上的留言已空无一字，也查不到删除的时间记录，仿佛他刚从梦境中醒来，亦真亦假。

　　他想起明姬说过的话，不禁疑惑。但他又怎能轻易认为这是幻觉呢？他把柏格林坦等人召集过来，多方查证，网络中根本就找不到那人出现过的证据。众人无不为之惊奇。柏格林坦忽然说道，“机体对话程序”必需有存在的对象，现在没有目标源，肯定难以检测，常规方法更难以进入网络记忆空间。柏格林坦的话提醒了风清晨。他的意识很快就进入联感系统感知那段时间内的网络空间，这样一来，系统的网络空间记忆就转化为他记忆的一部分。记忆中的确出现过一段相关的信息，尽管只是简单的印象，却已证明那不是他的幻觉。

　　纽因感叹道，这人真像传说中的网络人。柏格林坦纠正道，不是传说，而是幻想，他就是存在于网络空间中的幽灵，而今，这种幻想已经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了。他们假设出种种场景，经过一番讨论，一致认为来自南极的怪物是为了抢占JA-2，但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何以成为冰陨。

　　风清晨说，总部已证实JA区出现过JA-2的虚拟场景，不妨这样假设，网络人为了某种目的调用JA-2的虚拟场景，欺骗了南极，之后，突然中断虚拟场景，致使以为已成功登上JA-2的那些怪物裸置于冰冷的太空中，最终成为一具具冰陨。风清晨以自身的经历，构思出事件的过程。除了虚拟场景，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因素的介入能使事件这样合情合理。

　　悄无声息中，身边竟发生如此精彩的事情，众人即兴奋又不安。

　　风清晨向星统总部汇报，重点提到南极。对于网络人的出现，他向吕祟冉建议，不妨借鉴当年德国中情局与云启重、铁虞保持的那种默契。他说，网络入侵星统是事实，但他是向我们作某种暗示，他盗取星统的资源也是已发生的事实，可他是为了阻止南极截获JA-2，并成功地让我们捕获到那些冰尸。他不是一种简单的存在，但可以认为他的存在与我们无关。

　　吕祟冉摇摇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肯定？”

　　风清晨说：“凭直觉，而且已有云启重的先例。”

　　吕祟冉苦笑道：“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但能一样吗？当年他们和云启重是面对面的默契，我们呢？他告诉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掌握着许多我们未知的，我们何必为了一个“他是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我想，谁都无法阻止他。我与他之间虽没有达成协议，但已建立起初步的信任，至少我知道怎样做才能使我们收获更多。”

　　吕祟冉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风清晨说：“我没有权力指使星统如何去做，这是我内心想说的，这也是组织与个人之间一种协和的体现，长期以来我一直希望有这种协和。”

　　吕祟冉笑道：“我需要你给我台阶吗？”

　　他同意对网络人的存在暂时保持沉默。随后命“蓝色高原”对南极全程监控。

　　龙之传提交冰尸的检测报告，冰尸的生物特性和人类有很大共性，所以很难说他们是鼠性的人还是人性的鼠。由于JA-B1的技术力量有限，泰妮亚把检测数据和相关图样传回星统总部，总部指派未城的田轶言来完成冰尸基因序列的定性工作。

　　纽因等人都认为出现在南极的鼠人科技文明程度不亚于地球人类，而且和网络人有某种关联。从企图截获JA-2可以看出他们的野心。在那一时间段里，JA区没有进出过飞行器，那么他们能来到JA区唯一的解释就是利用了零时差远程传送技术。也正是这一点，大家都不明白，既然鼠人能先于人类实现这一技术，为何还要企图截获被淘汰的JA-2。

　　龙之传的发现颇令人意外。他说，这些鼠人来自南极应该不会错，可是从分析的结果来看，他们的毛囊结构和皮肤的角质层似乎不适应极寒地带的气候，他们固有的生存之地应该是南极之外的某个地方，如果总部把搜查的精力全投在南极，未必会有结果，当然，那里肯定有一些线索，不过不会是他们想要的。

　　纽因不满地说，有线索不就得了？如果答案就摆在那里，谁还会为这些怪物浪费时间？纽因对龙之传的情绪大概还是因为尚曾。风清晨不想让他们再生事端，说答案可能就在网络人那里，至少他对整个事件有所认识。

　　这个时候的尚曾就显得不识趣了，好像他丝毫觉察不到风清晨的用心，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网络人那里，天晓得他和那群怪物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大家已习惯了他的沉默，此刻他突然发表言论，让人觉得他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听着极为不爽。

　　纽因当然向着风清晨，本想和他理论一番。突然间，JA-B1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后，柏格林坦报告，近区域内时空异常，监测到宇宙暗流。与此同时，戴尔监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他把声音放大，人们间断地听到一阵阵“嗷嗷”的怪叫声，仿佛是一只受伤的或发怒的怪兽发出来的。在这静寂的从未有过生命迹象的JA区，突现出这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不约而同地想到“宇宙红魔”。那惊心肉跳的一幕再现脑海，令每个人都兴奋起来。仿佛他们已看到了那天网般的血脉。戴尔说，虽然无法辨别是何种生物发出的，但声波检析的结果已确定这种声音来自于某种生命。

　　风清晨的脑海中顿时电闪雷鸣。在他少年的时候，就天真地想过，宇宙存在的地方大概等同于人类和地球万物所在的地方，那里不会是一个没有感知的世界，它有自己的思考和行为方式，它存在的主体也应该是智慧生命。此刻，他为自己几乎遗忘在少年时期的想象找到了感性的依据。

　　他听见自己激动的声音：如果这种声音就来自“宇宙红魔”，那么可以肯定，曾经吞噬我们的是一种有界无像的“超宇宙生物”，时空异域因它们的存在而被划分出来，长期以来，我们总是把时空与生命孤立起来，认为两者不存在任何关系，这就是我们难以彻底论证时空本性的原因所在。

　　他的观点无疑是JA区迄今为止最具震撼力和表现力的。柏格林坦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说，我想，我们会努力使之完善起来的。

　　这个时候的尚曾显得更加无所作为了。回首这些年来，他自己都觉得惭愧万分。任他有一万条理由反驳风清晨，在他内心深处，仍否认不了风清晨惊人的发现是伟大的。

　　因宇宙坐标，星统乃至JA区应运而生。JA区既然作为试验场，那么与之相关的一切论点都可视为假设中的存在。现在，寻找宇宙坐标实质已成为探知时空生命体系的特性线。他们已索定了目标，那就是“宇宙红魔”，他们要做的就是再次进入“宇宙红魔”，

　　风清晨的决定令星统始料不及，在他们看来，再次进入“宇宙红魔”简直是一个无比疯狂的举动。

　　吕祟冉想劝阻风清晨，说：“有必要冒这种风险吗？”

　　风清晨说：“怎么一定认为是冒险呢？JA-B1的全体人员都是非常乐观的，以前因为我们无知，所以逃离，这一次我们将成为试验的导入者，我们要从它的视角去认识宇宙时空，我们不能放弃为之努力寻找多年的一个绝好的窗口，我想，你也不想我们放弃的。”

　　吕祟冉叹息道：“需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风清晨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说：“我们所做的是我们赋予自己的使命，可以认为是与星统无关的。”

　　吕祟冉告诫他是否知道将为之付出的代价。风清晨淡淡地笑道，也许是生命的终结，但对于人类，我们付出的代价又值又何？

　　随后，星统和JA-B1就失去了联系，吕祟冉呆呆地望着消失的画面，心里一阵内疚。

　　喃喃地自语道，勇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