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济风为观察万物城情况,要求王蔚驾驶陆空载具超低空飞行。
当载具低空掠过黑水组和卫戍军交战的屋顶时,不知为何,双方似乎都把孔济风所在的载具当做攻击目标,十分默契地将枪口一致对准孔济风,几十支枪射出的火光仿佛一条赤炎巨龙紧紧跟随载具舞动,似乎随时可以将其吞噬。王蔚急忙操纵控制杆,像一只灵活的机械凤鸟和舞动的赤炎巨龙兜圈子。
如果放任万物城的暴乱不管,那这座城市很有可能就此毁灭、消失,联盟三十周年心血将化为灰烬,市民生灵涂炭。可孔济风心里清楚,仅凭他们几个想要阻止暴乱恐怕是痴人说梦,无济于事,况且眼下他还有更有重要的目标——万物塔。他伸出脑袋向下观察,无数发子弹像是赤炎巨龙的利爪扑面袭来,击中载具左侧的机翼,载具难以避免地偏向左侧,急速砸向地面,王蔚急忙操控,使载具迫降在距离万物塔咫尺之遥的大街街面上。
东西走向的大街东侧聚集起暴乱的帮派组织成员,癫狂的人们叫嚣着地冲过来。大街西侧一队卫戍军士兵正从军用陆行器上跳下来,拉开架势准备射击,孔济风明白他们三人的命运大概率是在暴乱中被乱枪打死,彻底变成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别说解救朴志龙,就连再看一眼万物城的机会都没有。
孔济风、吴宰南、王蔚三人迅速拔出歼灭枪背靠在一起,共同面对暴徒的袭击。
三人背靠背不断转换方向,枪口始终对准慢慢逼近的卫戍军和狂暴的黑水组。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街东西两侧同时传来轰隆的炮击声,没有任何防护装置的帮派成员被炮火产生的强烈气流猛烈掀起,呈抛物线飞到空中而后坠地,惨死街头。
“有援军不早说?想玩死我。”吴宰南假装生气地喊道。
“希望真的是援军。”
一台装有绿色涂装掷弹筒的陆行器从大街南侧的大厦后缓慢驶出,载具后紧跟几十名身穿万物军团军装的士兵。
孔济风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同为自然协会成员的星平。
在星平的指挥下,掷弹筒和训练有素的士兵轮番发起攻击,给予暴徒重创,哀嚎遍地,血流成河,暴徒从兴奋狂躁变为恐慌畏惧,四散而逃。星平命士兵将孔济风等人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卫戍军没有得到万物军团进城的消息,不敢放松警惕,仍紧张地端着枪口,双方对峙起来。
“本来我以为要功亏一篑,朴委员就在上边。”孔济风急忙对星平说,“如果相信我请协助我。”
“军团大多数人遵从联盟发布的命令,听说你是叛徒,只好按兵不动。只有我们几个来了。抓紧时间,我相信你,只要找到朴志龙就能够恢复秩序。”星平双眼闪烁着信任的目光。
孔济风点点头,在万物军团的保护下,三人火速冲进万物塔,原本守在万物塔的保卫局警卫早已在暴乱中全部丧生。
万物城战火映红了天空,弥漫着黑色硝烟,流淌着污浊黑水。整座城市从清新的绿色变成了残酷血色和肮脏黑色交织出的暗红,唯独剩下万物塔,成为了在红黑交织的火光中跳跃出的一抹浅浅的绿。
三人乘坐空气动力电梯飞升至塔顶。
塔顶最顶端是一处面积不大的平台空地,一座高大的朴志龙形象的雕塑居中,旁边有一个巨大的装满建筑废料的箱子。孔济风的直觉告诉自己,或者说他不得不告诉自己,朴志龙就在这尊雕像中。
他走到雕像脚下仰望,雕像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庄重宏伟,再俯视万物城,硝烟遮挡,充斥着混乱、杀戮。孔济风紧握操控雕像开合的推杆,发出怒吼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下拉,雕像仿佛被气流从中间劈开,面向众人的一面朝向一侧缓缓打开。
是!是朴志龙!
朴志龙紧闭双眼躺在量身定制的玻璃材质生物仓内,面部上方开凿出一个直径20公分的圆孔,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拂过朴志龙的脸,朴志龙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缓慢睁开双眼,在短暂适应后走出生物舱,或者说吵闹的炮火声、呐喊声、哀嚎声让他不得不缩短适应的时间。
齐整的银白色短发,皱眉密布在瘦长的脸上。朴志龙看看孔济风,再看脚下的万物城,依旧从容淡定,十分威严。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云恒企图颠覆自然主义,暴乱分子和卫戍军正在争夺万物城,您快下令吧!万物军团时刻准备进城维持秩序。”孔济风恳求道。
“我早就该知道是云恒。”朴志龙似乎有些疲惫,扶着雕像,慢慢坐在巨大的雕像脚下,古铜色的双目审视着孔济风,似乎不着急下达命令。
“你是怎么找到的?”
孔济风讲述了他与吴宰南、王蔚挟持云恒的经过,为找到朴志龙他必须威胁云恒,别无他法。
朴志龙听着孔济风的讲述,眼神快速扫过他们三人。
“等一等,你的突击旅呢?”朴志龙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与责怪。
孔济风又把时间向前推了几天,讲述突击旅进城时的意外遭遇,朴志龙点点头表示肯定孔济风的勇气和忠诚。
见朴志龙不再说话,孔济风恳求赶快下达命令,恢复自己的声誉并让万物军团进城平定叛乱。
朴志龙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绕着雕像来回踱步,古铜色的眼睛微微睁开射出两道高傲的寒光审视着众人,说道:“你们三个就能控制住流恒?”
孔济风没有丝毫犹豫,如实讲述了他和流亚斯前往自然神庙,与自然教达成合作的前因后果。
朴志龙深吸一口似笑非笑,走到万物塔的边缘,看着脚下这座被黑烟与血光搅动的万物城,厉声斥责:“这是反叛!”
朴志龙的话彻底击穿了孔济风最为脆弱的心理防线,自己多日来的努力、坚持、牺牲似乎被这四个字化为了灰烬。
“自然教只是希望恢复合法地位。”孔济风语气颤抖着辩解。
“除自然发展主义外任何主张都是反叛,都是背叛联盟!万物联盟只能有自然主义存在。”朴志龙压着沉闷嘶哑的嗓子说道。
“可他们都来自万物大陆,因为大灾难而离去,他们并不认可改造主义,而是主张和自然共生……”孔济风试图进一步辩解。
“够了!”
“极端自然主义不是自然主义!”朴志龙粗暴地打断孔济风的话。“我现在就下令,清缴自然主义外的一切,一切!还有!你为什么不杀了云恒?为什么?”
“我,我没有权力决定云恒的生死。”孔济风愣在原地。
“那你就有权力和自然教合作?你亲自带队,带你的突击旅,清缴一切!自然教!改造主义!该死的云恒!”朴志龙咆哮道,声音回荡在万物塔上空。
“一切?”孔济风怯生生地发问。
“对!这就是我的命令!执行!”
“执行?那,那自然主义到底是什么?”
“自然主义就是敬畏自然,顺应发展,不要刻意做出改变!一切改变都可能带来灾难!”
“可,他们都是为了联盟为了万物城的未来。我请求您先下令!救救万物城!”孔济风声音越来越小,低下了头。
“为了发展?呵,他们够资格吗?他们要毁了我创造的一切!”
“我想……”
朴志龙冲到孔济风面前,愤怒地抓起孔济风的衣领怒吼道:“我说了,清缴自然主义外的一切!”
吴宰南和王蔚并没有对方是委员长朴志龙而变得畏手畏脚,他们看到朴志龙抓起孔济风,迅速抬起枪口指向最高领袖。
朴志龙看向吴宰南和王蔚手里的枪,松开孔济风的衣领,仰天长啸,继而狂笑不已。
“愚蠢!人们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能战胜一切,愚昧!愚昧至极!”
“战胜一切?愚昧至极?”王蔚内心不断回荡这句话,他突然想到在西山神秘村庄里的长者所说过的话,难道不改变就默默地接受一切,不改变就要承受不想承受的一切?生来注定?别无他法?
“难道不改变就对了?”吴宰南忍不住反驳。“我们每天不都在改变吗?难道,难道我就该接受天天吃能量块?”
朴志龙收敛起夸张的笑,扭脸看向挺着肚子的吴宰南。
“能量块?”朴志龙摇摇头“改变?改变带来的就是混乱,就是无序,就是灾难!”朴志龙指着脚下的万物城怒吼道。
谁妄图改变自然主义,谁就是发动灾难的凶手。
——《自然法则》第八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