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慢一些,再慢些,少年竭力调整着呼吸,匍匐着向另一处岩壁移动。
他不能坐以待毙,要逃离法老的嗅觉范围,为今之计只有接近熔浆河,让熔浆的热气掩盖住他的气息。
“这儿什么都没有呢。法老,你是不是闻错了,老鼠呢?”
会长幽幽的责备从小九刚才的藏身处传来,他缓缓舒了口气,好在对方只是以为跑进了老鼠,没有继续追查。
他可不想现在暴露,一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二是他想暗中掌握更多信息。地下室囚笼,私矿场,那些奴隶劳工,小九觉得茅会长身上疑云重重,他只见到了冰山一隅罢了。
“啪啦哒。”
偏偏这时候一块碎石从他身后的岩壁处滚落,好巧不巧地砸在背后的铁疙瘩脑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后,又弹落到了熔浆内。
“嗯?刚才什么声音,工头,那儿放了什么吗?”
这声要命的声响果然引起了女人的警觉,小九感到她冰冷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没...没放啥东西啊,你们几个,跟我过去瞧瞧。”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小九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着,他捡起脚边的几块碎石,蓄势待发,做好了与这些狗腿子们搏命的准备。
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忽然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出现在他跟前,白猫大锤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圆圆的肚皮隐有红光闪烁,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一脸不解地看向岩壁后的少年。
“啧啧啧,大锤,这边,看这边。”
小九压低了声音,左手掌并拢放平,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向下快速地拨动,像个小人拼命在原地踏步,他要赌一把,小家伙既然进得来,一定知道怎么离开。
“喵?喵呜—“
大锤不愧是猫中翘楚,似乎弄懂了小九的手势,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后,朝溶洞另一头晃了晃小脑袋,终于撅起屁股准备动身。
“这是谁的猫,不在矿道里干活,跑这儿来了?”
突然出现的大锤引起了工头们的注意,但他们没发现岩壁后一个黑影迅速暴起,朝他们扔了几块大石头后,转身跟着白猫就跑。
“马德,敢搞偷袭,给我追!”
“呸,呸,呸,这都什么玩意?”
混合着腐烂气味的泥土和猫草结实地砸了几个追兵一脸,等他们掸去身上的污秽,眼前哪儿还有那一人一猫的影子。
“废物,一群废物,不用追了,都给老娘滚回去工作。”
漆黑的高跟鞋底在那几根猫草上来回搓了搓,茅甄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小子,你就不要寻老头我开心了。不是老头我喝多耳背了,就是你小子喝断片咯。”
铁匠铺内,王老听完少年绘声绘色的描述后,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卷曲的胡须浸湿了大半,手里的酒杯摇晃间差点泼了小九一身。
“我说的是真的,亲眼所见,就在刚才。王老,你得信我。”
少年极力解释着,奈何眼前的老酒鬼睡眼惺忪,完全没将自己的话当真。
“哦,会长地下室里养着个小白脸,一车车装的热源石,还有她从猫嘴里掏出的药罐,撒上一点,就会”嘭“的一声血肉模糊。小子,老头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可别到大街上乱说,指不定会被城邦军当精神病抓走。”
“对了,我...我有证据。你看...”
小九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最后只掏出一把碎泥,刚才情急之下,他摘的那些猫草早糊在了追兵的脸上,这下再也没有证据说明会长家有问题。
“等等,小子。”
小九懊悔地想甩掉手掌里的黑泥,王老朦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乱糟糟的大脑袋凑到他掌间,细细地嗅闻着什么。
“嗯,天色不早了,明天还有事做,小子你先休息吧。”
弥漫着酒气的大汉忽然严肃起来,神色间似乎想起些痛苦的回忆,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大锤圆滚滚的肚子,从酒桌后挪了起来,点燃了工坊里的炉火。
第二天清晨,工坊里的炉火似乎刚刚熄灭,王老肥硕的屁股就顶了过来,小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刚想叫醒酣睡中的男人,发现身边多了样陌生的物件。
“这是...一封信?”
小九愣愣地看着信封上的署名,赫然是协会长茅甄香的名字,而收信人写着他的大名,这封信件的送达时间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他咬了咬嘴唇,缓缓将信纸展开,上面的内容令他的瞳孔再次收缩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大致是昨夜部分人家已经找回了走丢的猫咪,协会考虑到最近丢猫事件的不良影响,所以主动撤销了这项委托,并在最后附上了成倍的违约金。
手里沉甸甸的二十枚金币,让小九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夜间根本不可能找回那些猫,这种鬼话糊弄小孩还差不多,难不成昨夜从熔洞逃走时,在那么远的距离,茅会长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小九内心纠结极了,对方主动撤销委托的目的明显不过,明摆着不让自己再插手,这么一来不论是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年轻人,还是黑矿场那群可怜的劳工奴隶,他再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去追查?
我该怎么办?
小九来到筱琪的房门口,此时小妮子的神情痛苦万分,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骇人的红色鳞片已没过了膝盖,不断恶化的伤情怕是撑不过几天。
如果他当做昨夜什么都没看见,拿着手里的钱,尚有机会救治伙伴,但他执意追查下去的话,结果非但没有任何报酬,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小七,不要怪我,我相信你这么善良,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
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小九缓缓退出了房间,咬了咬牙,将信件撕得粉碎。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喏,拿去防身,这些是老头我昨夜趁着酒意做的。”
王老不知何时起身来到了门后,,将一个黑色的袋子递给他。小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王老相信了自己,但这既然是技艺高超的铁匠所赠,一定对他的行动大有帮助,所以也不推辞。
“王老,筱琪就拜托您帮忙照顾了,要是我没回来,用这些金币,麻烦您一定要想尽办法医治好她。”
这是少年仅能想到的办法,他不能任由会长继续囚禁那些人,他要捣毁黑矿场,救出那些可怜人。但此行风险巨大,所以他只能将筱琪托付给王老。
“年轻人,说什么丧气话,想做就去做吧,不要留下遗憾,老头我会尽力为小姑娘拖时间,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破店里等你回来。”
谁知王老看也未看这笔巨款,推还给了小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一头栽倒在他油腻的铺盖上,打起了瞌睡。
“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咯,困死老头我了,你准备好的话,让大锤带你去吧。”
......跟着白猫熟练地绕过无数嶙峋怪石后,一个狭小的洞穴再次显露在小九眼前,要不是有大锤带路,寻常人根本没法找到这么隐蔽的入口。
“喵呜~”
前面的尾巴似乎嫌弃小九的动作太慢,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晃动了几下后便消失在草丛间。
这贪吃的家伙,小九摇了摇头,好在它带路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是自己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不过放眼望去,原本稀疏的坑道内,竟然多了许多张陌生的脸孔,而且他们或多或少带着几抹鲜艳的色彩。
好家伙,一夜间多了十来个守卫,看情况虽然都是些低阶异人,但这数量不是小九和身后的铁疙瘩能一下对付的。
“王老啊王老,希望你给我准备的兵刃足够锋利吧。”
小九内心祈祷着,将手伸进那个黑色的口袋。
“这是...这是个锅铲,没搞错吧,王老您难道打算让我炒菜给他们吃吗?”
小九哭笑不得地摸出这长条状的铁器,这玩意的功用他再熟悉不过,铁匠铺里常年的销售冠军非它莫属。
接着是几枚椭圆形的白色物体,捏着软绵绵的还会回弹,有点像他印象中的大包子,最后仅剩的就是几个硬邦邦的黑球,令他完全没有头绪。
“读取到最新疑问,此物品为私人研发科技,黑色命名为急性炸弹,白色命名为耐心炸弹,使用方法如下......发明版权与最终解释权所属,老王的店。”
听完虹膜的介绍,小九的眼睛亮了起来。要真像它介绍的那样,这东西对付现在的局面真是合适不过,可怎么一次性把这群守卫都吸引住呢,摸了摸背后光滑的铁疙瘩脑袋,少年计上心来。
炙热的熔洞内,热气渗透着每个人的肺部,如果不是有钱拿,而且能捞到些碎源石,这群唯利是图的异人绝不会想来这地方,面具后每双眼睛里都写满了烦躁,还有望向那些热源石的贪婪。
忽然,一阵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不知从哪滚出了个机器人脑袋,不可思议的是,一枚接着一枚金色的硬币从铁疙瘩里洒了出来,它在众人面前急速滑行着。
“金源币,是真的金源币!”
一个异人狠狠地咬了一口嘴边的金币,疯狂追逐起了滑远的铁疙瘩,经他这么一嗓子,所有异人都反应过来,癫狂地朝着小八的脑袋追去。
“嘭,嘭,嘭。”
那些倒霉的异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眼看金币戳手可得时,一团团白色的不明物体精准地炸向他们的方向,粘稠的液体瞬间膨大了好几倍,包裹住他们的整个身体,异人们如一只只硕大的蚕宝宝,围着铁疙瘩直挺挺地倒了一大片。
“耐心炸弹,谁跑得快炸谁。”
小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从阴暗里现出身形,一枚不落地捡起那些金币后,他与无私奉献自己脑袋的队友汇合到了一起。
少年跑到一脸懵的劳工们身边,掏出了怀里的锅铲,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他可不想再引来一波守卫,那些好用的耐心炸弹早用完了。
没想到王老打造的锅铲如此好用,劳工脚上的铁链经受不了几铲,都应声断裂。这么一来,小九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过半,只要让他们全恢复自由后,再沿着坡道而上,救下那个年轻人就行了。
“谢谢...谢谢你,小兄弟。”
“谢谢!”
一个接一个劳工恢复了自由,感激地谢过小九后,按他指的路线逃脱。
少年原本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但这一切似乎进行的太顺利了,直到一双满是灼痕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结束。
刚才被他释放的大叔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背后,刚才和蔼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长出了许多恶心脓疮,喉咙里发着痛苦的低吼声。
更可怕的是,一个明晃晃的玻璃针管刺在他脑后,血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注入后,恐怖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臭小鬼,想放他们走啊,你问问他们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