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消息在人群中传播开来,人们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庆祝生活得以继续。
南方的平原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阵亡的战士们和丧尸一起长眠于此了,随着滚滚的浓烟人间的苦命人登上了天国的阶梯。
将天扬望着眼前的熊熊火焰流下了泪水,他知道火光是他和小帅告别的最后时刻了。
火焰寄托了生者的哀思,解脱了亡者的桎梏。
他就坐在那里,手紧紧抓在身下的土里,像是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他恨死去的不是自己,他恨自己掩藏在骄傲里的怯懦。如今他脱下了光亮的外壳,只剩下自己面对着一颗怯懦的心。
他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过往的经历和高傲让他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他感到羞愧,无法原谅。自责像是上天惩罚他的鞭子,一阵一阵打在心上,像是想把心打得七零八落。
他双手撑地趴在了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声,泪水划过他乌黑的脸庞,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身前的火光越来越小,就像他和小帅的联系一点点的从身体里离去,心里温暖的部分渐渐冷了下来。
他坐了起来,痴痴地看着远处的小火苗,直到黑暗重新主宰了夜晚,直到阳光打破黑暗的统治。
对于他来说,那是个漫长的夜。
......
浴室中,温热的水流声响了起来,舒缓了老何紧绷的身体。脖子上有一处乌黑的伤痕,并且用过血管呈放射状向外延伸出去。
今天那人说的没错,老何是感染者。
水流声停了下来,老何在镜子上用手一抹,看着自己的脸,无奈地喟叹。
“曾几何时,吾也秀发飘飘,奈何天降不幸,吾秃矣。”老何的心中居然住着一个假文青。
不过就像网络上说的,“我变秃了,我也变强了”,自从感染病毒过后,他各方面的身体机能较之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只不过根据有关专家推测,他总有一天会变成一只丧尸。
“没时间想那些啦。”老何心想。
司令命令他去审讯那个魁梧军人,今晚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
昏暗的问讯室里,魁梧军人被束缚在特定的椅子上,弯着腰昏睡了过去显得极为难受。
伤口被仔细地处理过,军队可不想让这个人死去,他知道
突然耀眼的灯光亮起,惹得此人眯起了眼睛。
“给老子坐好了。”助手一棍子打在了刺客身上。
魁梧军人强忍着背部的疼痛,伤口的血液再一次渗了出来,喉咙里一声闷哼,还在逞强。
“喂,你别把他打死了。”老何看着气愤的助手。
“一看见这些丧尸,就他妈来气。”助手义愤填膺地说道,额头上的青筋快速的跳动。
“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开始审讯吧。”老何说道。
“姓名。”助手问道。
魁梧军人低着头望向地板沉默不语。
“你他妈没听见吗?老子问你姓名。”助手拍案而起,想要去教训一下这个不是死活的阶下囚。
老何连忙制止了他,年轻人情绪上来了总是盲目而冲动。
“你应该认识我,我叫老何,是贺司令的贴身警卫。”老何做起了自我介绍。
“曹宏义。”魁梧军人回答道。
“曹宏义,灾变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老何走到了曹宏义给他点了支烟。
“邮政局的小职员。”曹宏义对着助手挑衅地吐出了一口烟。
“老何,你和他讲这些干嘛?直接给他上点刑,这些狗日的丧尸就是他妈欠收拾。”助手说道。
“你在教我?”平常一贯温柔的老何突然生起气来,“在这南部军区,我老何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作用。”
他转向曹宏义接着说道:“年轻人不懂事,你别计较。邮政局确实是份好差事,我就不一样了一辈子就是苦的命,枪都用坏了三把了。”老何笑了笑,话里虽然谦虚,脸上却露出自豪的模样。
“我们工作就无聊多了,盼着下班,盼着周末过活。”曹宏义说道。
“结婚了吗。”老何问道。
“结过,不过后来离了,两个人想的不一样。”曹宏义答道。
“哦,这样啊。”老何发出同情的哀叹。
“也没什么,这辈子只有自己陪自己的时间最长,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曹宏义笑了笑。
“孤独只有自己去面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命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老何突然整了句文化人的句子,坐在旁边的助手万万没想到这个光头的前辈居然还是个书迷,当然他也无从知道曾经长发飘飘的老何坐在校园里弹吉他的岁月。
当岁月爬上脸颊,热血不再激荡,生命中最美好的春天已然过去,回忆宛如过去的影子悄悄爬入你的脑海,占据你的心灵,你能做的只能是带着过去的美好去热爱现在的生活。
“哇,看不出来奥。”曹宏义夸奖道。
“你是什么时候被咬的呢?别人问你你可能会觉得冒犯,但是我你应该不介意。”老何探出头去把脖子上瘆人的伤口露了出来。
助手微张着嘴巴,眼睛都看直了。
“灾变爆发的时候,我为了救个受伤的老乡,被咬了,他妈的是真的疼。血流的像泉眼一样,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北方的病床上,老贺就在那陪着我,手里拿着枪。这个老小子等着枪毙我呢。不过啊,我老何命不该绝,没遂了他的愿。”
“其实当时他们想的是弟兄一场把我尸体带回来,没想到救了我一命。后来军方要处置我,被老贺一口回绝,他说:‘要杀我就把他一起杀了’,上面那些人一向拿他这个软硬不吃的人没有办法,就搁置了起来,我正好捡回了一条命。”老何有些动容,泪水在眼里打转。
“你现在还觉得丧尸都欠收拾吗?我们只是得了病,不幸感染上了,你忘记了我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类了。”老何把一只手搭在了助手身上。
“你呢,你是怎么感染的,光顾着说我自己了。”
“灾变那天,我刚从邮局出来,准备上车回家,背后突然有人冲过来咬住我的手,情急之下我用车门砸松了他的嘴巴,手上也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回家的路上我还想着吃了饭去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必要打个针,可是到家之后我就发高烧了,等到我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然后你都知道了,灾变很快在整个南方蔓延开来。”
“哎,痛苦的回忆。那么也就是说你在参军之前,就已经是感染者了。”老何问道。
“对。”
“提干审批的程序那么复杂,部队里的检查如此严格,你是怎么蒙混过来的,上尉。”老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眯起了双眼,望向对手。
曹宏义摊了摊手,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