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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绣坊偶遇

夜鹞歌 撇捺为刀 5438 2024-07-06 12:24

  “欢迎光临珍绣坊,二位想看些什么?”

  李溯、香秀才走至那栋三层小楼跟前,里面便有一位妙龄女子迎了出来,她身着自家出品的素锦绣鹤袄裙,头上插着梅云金簪,李溯眼尖,看出那簪子上的梅花分明是红宝石镶嵌而成。

  “连一个迎宾都如此阵仗?珍绣坊果然名不虚传。”看着眼前这女子的扮相,李溯暗暗心惊,果然这珍绣坊在云湍布庄之中独占鳌头是有缘由的。

  那女子见一对璧人不说话,又微微欠身抬手,邀请二人入内。“二位请进,我叫怡菲,随时恭候二位差遣。”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携手进门,那名叫做怡菲的女子则款款尾在二人身后,随时等候吩咐。

  迈过门槛,迎面而来是一块黄柚嵌玉屏风,屏风两旁还以玉瓷花盆种着两棵造型雅致的迎客松,看得出来,设计此处的匠人想以此来遮蔽楼内真容。

  屏风前还有一汪卵石小池,三两锦鲤正在水中自在游动,池边两根黄铜香柱正散出袅袅青烟,闻之入鼻,当是檀香。

  “二位往左边来,适合春夏的轻纱、丝绸、锦缎都在这边。”怡菲轻提裙角碎步赶至二人身侧,笑道:“若想看看厚实些的白棉、蚕丝、皮草本店也有,只不过眼下这些都是去年的款式,二位不如等初秋再来挑选,款式会多些。”

  随着女子指引,二人自屏风左侧的廊道往里走去,透过窗棂,李溯看见房屋墙壁上挂满了形色各异的布匹,那些织物按照颜色、材质、薄厚依次而列,一眼看去甚是赏心悦目。

  见着铺天盖地的漂亮布匹,香秀缓缓撒开李溯的手,独自迈进屋去。“哇,好漂亮!穿上肯定好看!啊,我要试试这个!”

  惨被夺宠的李溯无奈一笑,“唉,终究还是输给了几身衣裳。”

  怡菲姑娘听见李溯所言噗嗤一笑,她回过头来望向李溯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她面上一滞没能开口,随后,她好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然一笑。“小女子这才发觉公子是异邦人士,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原来是看见自己生着一双青瞳引起了误会,李溯随即坦然一笑,“中土与寒洲数十年没有贸易往来了,所以我是土生土长的云湍人。”

  “是小女子见识短浅,公子莫怪。”

  李溯一笑置之,兀自看向香秀,那妮子已经彻底沦陷在轻纱绸缎的海洋当中,她对着那些昂贵布匹左拥右抱,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去。

  “李溯,快来快来~这匹青桑纱,还有这个朱霞锦,好看么?”

  “好看。”

  “好,那过会儿我量量身,然后扯几尺包起来。”

  “嗯?”

  “啊呀,那个也好看~”

  少女东跑西顾,全然将李溯与怡菲抛在脑后,李溯环抱双手瘪了瘪嘴,一旁的怡菲姑娘则掩口偷笑。

  “怡菲斗胆一问,二位成婚了么?”

  “呃,正在筹备。”李溯望着将嫁衣忘得一干二净的傻姑娘,叹道:“今日本是来贵坊询问嫁衣一事,你看看她,见着这些布匹,连正事都忘了。”

  “嘻嘻,女孩子家就是这样,公子日后得习惯。”怡菲欣然一笑,也望向香秀。“你家内人不光生的好看,身材也娇小,穿什么都很合适,慢慢挑就是了。”

  “况且嫁衣一辈子只穿一次,是急不来的,你家内人如若选的式样繁复,光绣工也得花上数月,成衣到手,也是立冬之后的事情了。至于公子你,倒是不用着急,男人的喜服做起来会容易许多,最多月余便可完工。”

  “一件衣裳要做那么久?”

  “别家要做多久怡菲不知道,但在咱们珍绣坊,每一针每一线,可都花着心血呢!”

  “没事,你们慢慢做就好,慢工出细活嘛。”听见怡菲所说,一件嫁衣竟要花费近一年光景,李溯心中不光没有急躁,反而变得踏实许多。

  其实,李溯并不希望在他出海归来以前,有过多的希望存在于香秀心间,想到柳星魁那厮的面目,李溯便愈发觉着远渡洋洲绝不简单。

  现下如若将婚事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而到头来自己万一遭遇不测……这对香秀的打击无疑是难以言喻的。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二人之间联系颇深的事物逐一摸淡,他不希望给足香秀希望,最后却迎来一个骨灰坛子,和无尽的失望。

  ————

  就在李溯与香秀刚进门不久,珍绣坊门前又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大腹便便衣着光鲜,立马引起了迎宾的注意。

  “欢迎光临珍绣坊,请问您需要看些什么布料?”

  “我夫人说你们这来了批新货,我特意来看看。”

  “好的,请随我来。”迎宾女子顿时喜上眉梢,似这种富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可是很舍得花钱的,看来这月的薪俸又能提成不少。“我叫兰莺,您若有什么疑问,我随时为您解答。”

  “那就麻烦兰莺姑娘了。”微微拱手,男子尾随兰莺进了门厅,这珍绣坊的建筑装潢都是下了大手笔的,连身为工部侍郎且经常出入皇宫的他,也暗自觉着赏心悦目。

  “贵客看着面生,以前有无买过咱家的衣裳?”

  “夫人常买,我只负责赚点儿碎银子。”

  听闻此话,兰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种舍得为女人花钱的男客可是创造营收的中流砥柱,再看他走路姿势说话神态应当是个大官,今日真是天降洪福,一定要抓住机会。

  念头初生,兰莺便提起精神鼓起胸膛,脸上笑意也显得更加内敛羞涩一些,通常中年男子都比较吃这一套。

  她扭着腰肢领这位贵客去往新货区域,还未走到陈列货品的雅间,便远远听见一位少女兴高采烈的声音。

  “这两匹也要,做成半臂可好看了。”

  “还有方才看的赤绸与秋练,买来做裙子。”

  中年男客听闻声音足下一顿,他凝起眉头,渐渐立在了原地。“阿秀怎会在这?难道是和晏菱跑来买衣裳了?正好瞧瞧这丫头一天到晚在外边做些什么,玩得连家也不想回了。”

  思毕,他悄悄给兰莺打了个招呼令其不要声张,自己则站在窗棂旁边,透过雕花观察起里面的情况。

  从缝隙中一眼看去,里面那个兴奋不已的少女果然是自己的女儿,香衡脸色沉下来,他移目四望想看看到底是谁与香秀一同前来,目光扫过,却见一个少年的背影立在门口。

  顿时,他心中一股怒火升起,“这丫头,说是去闺蜜家中,没曾想竟偷摸在外面与男子私会!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孽子,胆敢攀连我堂堂侍郎的女儿!”

  怒火中烧之下,香衡一抖衣袖,大步流星朝屋内走去。

  此时香秀正抱着一块金线混纺的纱料,想转过身拿给李溯欣赏,但她侧脸之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门外阴着脸走了进来,她顿时吓得两手一抖,布料差点掉在地上。

  那肥壮男子负手踱步,恰好站在李溯右侧,香秀看着父亲横眉怒目,一张俏脸顿时急得涨红。

  看着女儿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香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阿秀,你不是说要去晏菱家么,怎会在此?”

  面对父亲质问,香秀轻咬下唇低垂螓首,李溯听之观之,瞬间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眼看香秀难下台阶,他主动转朝那男子说道:“伯父您好,小侄……”

  “好什么好,你谁啊你,我跟你说话了么?”听闻陌生少年说话,香衡气愤更盛,毕竟亲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瞒着家里与男子厮混,任何一位父亲应当都会肝火大动的。

  “爹!”看到李溯被父亲怒骂,香秀急忙上前拦在二人中间。“不许凶他!”

  对香衡而言,女儿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他一卷袖子,恶狠狠道:“你还敢护着他!快让开!我要教训教训他!”

  面对如此阵仗,怡菲满脸困惑,先前这对情侣不是说正在筹备婚事,怎么看这情况,感情是女婿与丈人还未碰过面?

  兰莺也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二位姑娘对视一眼,连忙各自劝解贵客。

  “这位大人,一看您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此处谈论家事怕是不妥,不如随我来,去后堂坐下说?”

  “是啊,诸位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坐下再慢慢说嘛。”

  经由劝解,香衡转念一想,珍绣坊是众多高官巨贾常来的地界,此时若遇上熟人,自家女儿的名节清誉可就不保了,想通这层,他忿忿挥袖指着李溯怒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俩要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随后,三人被领到一间僻静茶室中坐下,怡菲与兰莺默契地关紧房门,站在不远处替这三人把风。

  看外人尽去,香秀上前一把揽住父亲臂弯,连忙埋头撒娇。“爹~今日怎么有空来逛东市,娘没有陪你来么?”

  “哼,休想给我打马虎眼儿,这小子是谁,你俩什么关系?”

  没想到父亲一来就开门见山,香秀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他、他是女儿在国子监的同窗。”

  “国子监”三字落进耳里,香衡头上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冷静不少。

  他身为三品大员,当初女儿进国子监读书时,也经过他许多疏通走动才有所着落。这就说明,眼前这少年的家世再不济也和自家持平,若再往上边去想,还不知能到什么地步。

  念及于此,香衡在心中暗暗庆幸,好在方才宣泄怒火时言语也不算太过,还有挽救的余地。

  于是,他理了理衣襟,故作气愤道:“同窗?与同窗一齐出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为何瞒着我与你娘?”

  “我,我……”

  “哼,支支吾吾的,你是不是与这小子相好了?”少年少女一同出游,还能为何?香衡拿脚指头也能猜到,他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两眼,香秀冲父亲乖巧一笑,算是默认。

  随后,香衡又看向李溯,吹胡瞪眼问道:“小子,你姓甚名谁,父母隶属何部在哪任职,都给我从实招来。”

  见到香秀父亲松了口,李溯心中也大石落地,他赶忙上前抱拳回道:“小侄名叫李溯,父亲是猛骥将军李慎,眼下,正在利洲前线……”

  “什么!?”比起国子监,猛骥将军这四字可谓是如雷贯耳,李慎可是此次攻陷陈国的最大功臣,在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不仅是二品武将,还是大祯手握重兵的武官顶梁柱,更是大祯唯一一个一品武将泰尚大将军吕山的养子。

  诸多光环加身,李慎二字可谓是分量极重,而他的儿子李溯,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这少年也不简单,相传此次太子东渡,第一个点名随行的就是这小子,此事曝出也在朝中激起了诸多非议,吕府经过这两件事,在朝中风头正盛,隐有崛起之势。

  香衡想破头也不会料到,堂堂吕府长孙竟然与自家女儿生出了苗头、擦出了火花,他想起方才自己不可一世的傲气模样,羞耻得无地自容。

  这时,李溯听见香衡的惊叹,以为他没听清,又开口复述道:“小侄李溯,家父李慎乃当朝猛骥将军……”

  “行了!行了!行了!我听清了!”香衡烦闷地摆摆手,随即板起一张冷脸,上下打量起李溯。

  “这少年身材面貌倒是挑不出毛病,毕竟李慎乃戎人血脉,天生就比中土人种高大白皙一些,就是那双青瞳看着有些唬人。”

  “嗯……吕府向来家风严正,李慎夫妻俩当年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算是珠玉在前。这小子的家庭背景与品德作风,配阿秀倒是……倒是……绰绰有余?”

  “呸!什么绰绰有余!官大了不起啊,又不是我家阿秀高攀他,明明是这小子赖上阿秀了,对,一定是这样。”

  “不过,眼下吕府前景还不明了,算是风险一桩,好在这小子还能与太子攀上交情,日后太子登基也算东宫元老,这样一来……阿秀与他成亲,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方才我发脾气那模样,还是有些作为父亲的威严的,现下知晓人家身份就立刻服软,会不会太丢面子?”

  “方才那一幕都被门口那两个珍绣坊丫头看见了,我进来时还大发雷霆,出去时却……妥协了?”

  “随便一想,都觉着是件颜面尽失的事情啊……看来今日,这块老脸是丢定了……”

  看见父亲紧盯着李溯发呆,香秀知道,是李溯家世将父亲的怒火生生压住了,她心里悄然一笑,移步走至父亲近旁,打算给父亲找个台阶下。

  “爹,怎么不说话了?”

  香衡幽怨地看了女儿一眼,这妮子若早些坦白,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让为父当着未来女婿的面出丑啊。

  “为父还能说什么,你近一月来早出晚归,就是和他在一块儿?”

  “嗯。”香秀轻轻抿嘴,点头承认。“爹,你也知道,还有月余他就要随太子出海去了,不知何时才能重聚,女儿若不珍惜眼下,只怕心中有悔。”

  “你啊,什么事都瞒着家里,就算不与我说,你也得与你娘吐露吐露嘛。”

  “女儿哪敢啊,吕府境地你又不是不清楚,女儿瞒着此事,还不是怕你们担心。”

  轻哼一声,香衡对女儿此话不置可否,若在数月以前,他的确不敢与吕府轻易攀上交情,可眼下不同,李慎正手握数十万大军盘踞陈国,李溯也被太子纳入亲党之列,日后仁宗退位太子登基,李溯就是下一个武官之首。

  想到未来女婿位高权重,香衡心里那杆秤也渐渐朝另一边倾斜,毕竟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年,深知其中不易。

  再次抬眼看向李溯时,香衡眼神中早没了怒火,那双看尽冷暖的眼睛里,是迫不及待想与李溯分享的身为人夫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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